戚妄這次倒也沒有推辭,何其是他的書童,這些事情本來就是他份內的事,若是戚妄一直都不讓他乾活的話,何其恐怕會產生自我懷疑,認為自己是不喜歡他。
從戚妄的院子到外書房的距離並不算近,今夜的天氣不太好,一大團烏雲不知從何處飄了出來,遮擋住了天空中的一輪明月,天色暗了下來,花園之中的草木被風吹得嘩嘩作響。
何其今年不過十四歲,他的膽子很小,手中提著的燈籠被風一吹,開始晃了起來,燭光搖曳,地上的那些樹影扭曲成了怪異的模樣,他被嚇得不輕,一張小臉變得煞白煞白的,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幾步,與戚妄站在了一處。
這還是個孩子呢,會覺得害怕也是正常的,戚妄並未嘲笑何其,而是抬起手來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半扶著他一起往前走。
何其感覺到肩膀上搭著的手掌傳來了源源不斷的熱意,原本因為恐懼而覺得冰冷的身體慢慢開始回暖,他悄悄地看了身側的戚妄一眼,發現在燭光的映照下,戚妄原本瑩白如玉的臉染上了淡淡的暖意。
二少爺真的是個好人。
路再遠也有走到頭的時候,穿過花園,便到了外書房,何其被攔在了外麵,戚妄跟著仆人走入了書房裡。
書房裡除了戚遠航之外,還有戚諾,他寒著一張臉站在那裡,神情很不好看,很顯然在戚妄來之前,戚諾已經遭了戚遠航的一番訓斥,見到從外麵進來的戚妄之後,戚諾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語氣不善地開口說道。
“你為什麼要將這件事情告訴母親?這與你又有何關係?子言已經被趕出了丞相府,你已經奪回了你所擁有的一切,難道這樣你還不滿足嗎?非得要趕儘殺絕了才肯罷休?”
戚諾是真沒想到戚妄竟然會回來告狀,明明在茶樓的時候他表現的很正常,並不像是因為這件事情而生氣的模樣,怎麼轉過頭到家之後他便將這事捅到了林琴霜麵前?
之後戚遠航從林琴霜那裡知道了他做的事情,他才從外麵回來,便被戚遠航領到了外書房狠狠訓斥了一頓。
自打自己及冠之後就沒有被訓斥過了,他明明已經解釋過了自己為什麼要幫忙,可是父親卻怎麼都聽不進去,戚諾覺得麵上無光,又不好反駁自己的父親,戚妄便成了很好的出氣筒。
他並不認為戚妄是無意的,他的這個親弟弟聰明是聰明,但是心胸狹窄,氣量極小,他們已經足夠照顧他的情緒,因為他的緣故才將戚訊趕出戚家,可是這樣他仍舊不肯滿足,想儘一切辦法要折磨戚訊。
“我知道你記恨當年的事情,但是這一切與子言又有何關係?當初被換的時候他隻是個不知事的嬰兒罷了,那些錯是他的親生父母犯的,那些傷害了你的人也為此付出了代價,子言也將他無心奪走的一切都還給你了,難道你非要看著他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才肯善罷甘休嗎?”
說到最後,戚諾已經有些氣急敗壞,同時心中湧出了無儘的失望之意來。
他的弟弟應該是敦厚老實,心腸善良之輩,麵前這個斤斤計較,非要趕儘殺絕的人怎麼會是與他血脈相連的親兄弟?
因為過於憤怒的緣故,戚諾並沒有隱藏他的想法,他所思所想明明白白地呈現在他的臉上。
戚妄隻覺得好笑,他掃了義憤填膺地戚諾一眼,卻並未回答他的話,而是將目光轉向了冷著臉坐在書桌後麵的戚遠航身上,緩緩開口問道:“父親,你也是這麼認為的嗎?”
戚遠航歎了一口氣,眉宇間露出了幾分疲倦之色來,他並沒有回答戚妄的話,而是轉了話題道:“你的母親身體不好,這種事情你還是莫要告訴你的母親,讓她憂思憂慮,這對她的身體不好。”
這件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戚遠航雖然也生大兒子的氣,可是對小兒子這動不動就將事情告知林琴霜的行為也有些不讚同。
男主外女主內,戚妄都已經弱冠之年,他不該事事去煩擾他的母親,若是覺得不合適,直接與戚諾說就是了,說不通的話還有他這個父親在,拿這些事情去讓林琴霜操心本就是他的不對。
戚妄從善如流地道了歉,表示下次不會了。
“知錯就好,以後莫要再犯。”
戚遠航點了點頭,轉頭看向了另一邊的戚諾。
“這件事情不怪阿戚,本來就是你考慮不周,為父曾經跟你說過,你的弟弟隻有一個,那就是阿戚,外麵的人跟你沒有任何相乾,為了一個外麵的人而責怪你的弟弟,你有沒有把他當做你的弟弟?”
戚諾仍舊覺得不平:“子言不是不相乾之人,父親你也疼了他二十年,他雖然不是親子卻勝似親子,現在子言遇到了困難,我們怎麼能袖手旁觀?難道父親你就忍心看著子言妻離子散嗎?”
戚遠航自然是不忍心的,隻是這話卻不好當著戚妄說出來。
然而戚諾卻誤解了戚遠航沉默的意思,他回頭狠狠地瞪著戚妄,語氣不善地說道:“我知道你與母親說這件事情是為了什麼,不外乎是想要攔著我們幫子言,但是我們對你已經仁至義儘,該給你的已經給你了,你莫要貪得無厭,肖想你不該得到的東西。”
為了他他們已經委屈了戚訊太多太多,若是他仍舊得寸進尺,那麼他們也沒有必要繼續無止境地滿足他的那些無理要求。
擁有同樣的血緣關係又如何?人的感情從來都不是血緣關係可以束縛住的,他們可以看在血緣的關係上給他一些東西,但是更多的,他也沒有資格去強求。
眼見著戚諾越說越不像話,戚遠航揚聲打斷了他的話:“戚諾,注意你的身份,阿戚他是你的親弟弟。”
戚諾強壓著怒氣,語氣生硬地說道:“我知道,正因為他是我的弟弟,我才要教他,我……”
這一次沒等戚諾說完,戚妄便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大哥,我想我並不需要你來教導,還有,你既然不把我當做你的弟弟看待,那就不要將在父親那裡受的氣朝著我的身上宣泄,我不是你的出氣筒,你有不忿,大可以和父親去爭辯,何必在這裡教訓我?”
說完之後,戚妄扭頭看向了戚遠航:“父親,我並非有意針對戚訊,不過是將大哥做的事情說出來罷了,我一介白身,不懂其中利害,父親若是懂,不如教教大哥。”
戚遠航的麵色沉了下去,語氣不善地說道:“戚諾,為父是怎麼教導你?你弟弟才剛剛回來,不懂事可以慢慢教,你怎麼能說這些話來傷他的心?現在立刻給阿戚道歉!”
做父親的自然不希望兄弟二人生出嫌隙來,自己大兒子現在顯然是對二兒子生了嫌隙,而二兒子對這個大哥也沒有多少兄弟之情,若是繼續這麼下去的話,他們兄弟二人以後該如何相處下去?
但凡戚諾把對戚訊的感情分出來三分到戚妄的身上來,他們之間的關係也不會像是現在這麼僵硬。
戚諾梗著脖子不願意道歉。
“父親,兒子沒有錯,戚妄雖然聰明,但是氣量狹窄,毫無容人之心,他這樣的性子入了官場也走不遠,兒子這是為了他好,他看不慣兒子與子言感情深厚,大可直言,如此拐彎抹角,非君子所為。”
才華橫溢又如何?有才無德,不堪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