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因為那會兒戚妄的年紀不大,當初那些事情發生的時候,他並沒有參與其中,所以陳愛國自然不會與戚妄計較,但同樣的他也是百般看不上這個地主家的狗崽子。
當年地戚家的人全部選擇自-殺,之後留下了他這麼個孩子,那會兒的陳愛國就主張將這孩子趕出去,由著他自生自滅,也就是村長他心地善良,非要把人留下來養著,若非如此,他們村子裡哪裡會有這麼個礙眼的家夥存在?
革委會主任張紅星也不喜歡戚妄,事實上現在屋子裡麵的這些村乾部們就沒有一個人喜歡戚妄。
雖然不能選擇自己的出生,而且當年戚妄也就是一個孩子,也確實沒有做過任何的錯事兒,但誰讓他是地主家的狗崽子呢?人家都說父債子償,父母做的孽,他自然要為自己的父母償還。
誰讓他的出生不好,投生到了地主家去,本來就該低人一等,被大家瞧不起看不上也是正常的。
“就是,這裡是我們這些村乾部們開會的地方,你趕緊出去,彆來這裡礙事兒,多也大的人了,還拎不清自己的地位,眉眼高低都看不出來麼?”
他們兩個態度都不算好,倒是村長秦起河態度要比眾人好上許多,他回頭看著戚妄,臉上露出了一些笑容來。
“戚妄,你進來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說?不過我現在正忙著呢,有什麼事等我跟你的這些叔叔伯伯們開完會了再說,你看成不?”
秦起河對待戚妄的態度甭提多溫和了,其他人看到他這個模樣,不由得撇了撇嘴巴,都覺得秦起河實在是太溫善了些,他把這麼個狗崽子養大就已經是他心慈手軟了,對他還這麼好,也不看他配不配得上。
會計王連山沒說話,隻是捧著個小酒盅嘖嘖地喝著酒,眼睛舒服地眯了起來。
他是王春梅的親哥哥,因為跟村長之家帶著親,所以他經常來往秦家,對於戚妄在秦家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王連山心裡麵也很清楚。
不過是做戲罷了,張紅星陳愛國他們還真以為秦起河是個好的呢,要真是個好的,自己和自己的兒子穿著大棉襖二棉褲,戚妄身上穿著的衣服卻是補丁摞著補丁,跟那要飯的似的。
既要名聲又要好處,打量著真沒人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呢,自己這個妹夫就是個無利不起早的,要是沒好處,他能養著戚妄這麼多年?甭做夢了。
不過就算知道這些,王連山也不會說的,且不提他和秦起河之間的親戚關係,就算是沒關係,他作為村會計,還能幫地主家的狗崽子說話?開什麼玩笑。
村乾部們都在看戚妄,眼神之中充斥著那種鄙夷與不屑之意沒有絲毫的遮掩,哪怕現在運動已經結束,許多人都已經平凡,上頭又都說讓大家不要在看成分,可是戚妄生為地主家的孩子,這身份還是讓大家鄙夷。
畢竟整個桃花村裡隻有戚家一個地主,過去他們所有的村民們都在地主的手裡麵討生活,細數起來,村子裡麵這些人家哪個沒有受過地主的辱罵欺淩?
其實嚴格說起來,整個村子裡麵的人和戚妄家都是有仇的,而他們都有要殺掉戚妄的嫌疑,不說彆的,單是屋子裡麵的這五個大老爺們也都個個有嫌疑。
戚妄沒說話,而是將自己身上的破襖子脫下了,露出瘦弱的身體來。
他身上穿著的衣服就隻有一件破襖子,裡麵甚至連線衣之類的都沒有,衣服一脫便露出裡麵的肌膚來。
戚妄吃下的藥隻是治好了讓他死去的內傷,外傷卻並沒有治好,身上被打之後那些青青紫紫的傷痕就這麼露了出來。
許是因為地主家的基因,又或者因為年幼時候的底子打的好,戚妄的肌膚十分的白皙,哪怕經過這麼多年的勞累,身上的皮膚還是白得跟瓷器似的,也正因為如此,他身上那些傷痕才會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秦起河看到戚妄這個樣子,心裡麵咯噔一下,眉頭不由的皺了起來,但是想到自己維持的那個假麵,他強忍著不耐說道。
“當著大家夥的麵,你這是乾什麼呢?還不趕快把衣服穿上,多大的小夥子了,也不嫌棄丟人。”
戚妄也不與秦起河爭辯,看著在場的人說道:“有人想要殺了我,我要討一個公道,如果你們不幫我的話,我就去縣裡麵找公安,縣裡公安不管的話,我就去市裡麵,我要給自己討個公道。”
他從來都沒有這麼硬氣地說過話,整個村子裡的人全都是貧下中農,就隻有他一個地主,成分差得要命,之前那些年,就算是村子裡三四歲的小孩子,脾氣上來了都能拿著土坷垃往他身上砸,嘴裡翻來覆去地罵著:“狗崽子,甭囂張,土坷垃,先打頭,再打腳,打得狗崽嗷嗷叫。”
而年紀大一些的孩子,隔山差五就要圍著他揍上他一頓,邊打邊喊著打倒地主之類的話。
整個村子裡麵,也隻有他一個人被打之後沒有人為他出頭,家長反而會誇那些孩子們打得好,畢竟他是地主家的狗崽子,成分差,本來就是要被打倒的。
就是這樣一個被欺辱了十來年,連話都不敢大聲說的孩子,現在突然在村乾部麵前脫了衣服,露出滿身的傷痕,鏗鏘有力地說要去上頭告,要給自己討個說法。
有人要殺他?
這話在場每一個人相信的。
畢竟就連運動最激烈的那段時間,村子裡也沒人殺了他這個地主家的狗崽子,現在眼瞅著日子要好過起來了,哪個想不開了要殺了他?
“戚妄,你到底鬨夠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