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現在的縣城跟後世堪比小城市的縣城自然是不一樣的,最大最高的建築是百貨大樓和供銷社,那裡是縣中心的位置,這些機關單位基本不會距離那邊兒太遠的,繞著周圍找一找,總會找到的。
此時已經很晚了,縣城裡也是黑燈瞎火的,好在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雪光將黑暗衝散了一些,讓人能在這黑暗中辨明方向。
好在戚妄的運氣並不算差,找到百貨大樓之後,往旁邊一百多米遠,就是公安局。
公安局晚上也是有人值班的,戚妄一步步地挪了過去,守門的老大爺冷不丁看到夜色中一個白白的身影朝著這邊兒走過來,嚇得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定睛一瞧,卻發現那是個身上落滿雪的人。
這樣的大雪天,街上連個鬼影子都瞧不見,他這會兒朝著公安局來,想來是有大冤屈的,老大爺急忙撐了把傘,快步迎著那人走了過去。
戚妄此時已經凍得渾身都沒知覺了,在這個世界裡,他的力量被大幅削弱,能使用的微乎其微,係統一直攛掇著讓戚妄使用積分,可以改善他的處境,不過卻被戚妄給拒絕了。
除非是在生死關頭,不得不借助外力幫忙,否則的話戚妄寧願靠自己。
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將希望寄托在彆人身上是最明智的,他並不想讓自己產生依賴。
“孩子,你還好吧?你這手也太冰了,快快快,跟大爺過來,你這身體凍得都快成冰棱子了。”
老大爺攙扶住了搖搖欲墜的戚妄,當握住了他的手時,老大爺打了個寒顫,這手也忒冰了,這娃娃看著年紀也不大,到底走了多久才到這兒來的?
戚妄凍得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就這麼被老大爺半扶半拖地弄到了門衛室之中。
他一邊拿著笤帚幫戚妄掃去身上的雪,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話。
身體凍僵了之後再到溫暖的屋子裡麵,第一感覺不是暖和,而是癢,那中鑽心刺骨的癢意讓人恨不能把身上的皮都撓下來一層,有不少人控製不住自己的手,能把自己身上給抓得血淋淋的,但是戚妄卻生生地忍了下來,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配合著老大爺把他身上的雪清掃乾淨了。
等到雪掃乾淨了之後,老大爺看見了戚妄的臉,他頓時就唬了一跳,急忙說道:“可憐見的,你的臉是怎麼回事兒?這得挨了多少拳頭才被打成這樣?哪個天殺的這麼狠毒?你還是個孩子啊,他們竟然能下得了手?”
戚妄的臉上青青紫紫,布滿了各中傷痕,他的嘴角破了好大一塊兒,此時已經結痂了,但是整個嘴巴腫脹了起來,模樣看著慘不忍睹。
他這個樣子在桃花村的村乾部們跟前站了那麼長時間,卻沒有一個人關心地詢問過他一句,就算是那兩個口口聲聲說對他很好,一直都關心著他的長輩,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問他一聲。
反而是這個素未相識的老大爺,一眼就看到了他臉上的傷痕,嘴上一邊說著可憐,一邊把他給帶到了一旁,讓他坐在烤爐子的椅子上休息,而老大爺則把自己的醫藥箱都給翻了出來,找出紅黴素紫藥水啥的,沾著棉花團子就開始給戚妄消毒。
“小夥子,你這挨打挨得可不輕,能說說是咋回事兒不?”
“人家都說打人不打臉,下手這人可真夠黑的,看你臉麵骨長得不錯,專門往臉上招呼,這一拳頭差點打掉你的牙吧?還有這裡,要不是你偏了偏頭,應該直接能搗碎你的鼻梁骨。還有這裡,也虧得打人的用勁兒不大,要不然你的眼珠子非得爆了不可。”
越是幫戚妄收拾,那老大爺越是生氣,甭看他現在隻是個看大門的而已,其實他也是從戰場上下來的,真刀真槍地跟鬼子們乾過仗的。
上戰場學的都是殺人的法子,沒槍沒武器的時候,拳頭都是朝著對方的致命處去的,一拳頭倒在太陽穴上,力氣大的能直接打死人,眼睛,鼻子,嘴巴,這都是人的脆弱不放,隻要力氣用到了,直接能讓人失去反擊能力,力度拿捏不好的,一拳頭直接能讓人變成個殘廢。
尋常老百姓打架,衝著的都是麵頰下頜之類的地方,這中地方就算擊打到了,就是讓人失去行動力,多嚴重倒是也不至於,可是眼睛鼻子嘴巴這中地方挨了拳頭,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好的。
戚妄臉上的傷他看過了,就沒有一處是衝著不落傷的地方去的,眼睛挨了兩拳頭,鼻子是他躲過去了,沒打到,但是從臉頰上的傷可以看得出來,對方那一拳頭,是衝著要他鼻子骨折去的。
人的臉樹的皮,人活在世,要的就是一張臉麵,隻要不是什麼深仇大恨,都會給對方留點兒臉的。
看戚妄這樣子,動手的人沒有絲毫給他留臉啊,這得多大仇才招招對著要毀了人去的?
戚妄像是感覺不到臉上的疼痛似的,扯了扯嘴角說道:“大概是想讓我認慫吧,隻要一次打到位,把所有的尊嚴和骨氣全都給磨光了,自然也就老實了。”
動手的人是秦樹林和秦樹枝他們,因為他們雖然沒有把戚妄當做一家人,但是卻把他本來該得到的利益算做是他們家裡的,戚妄想要分了田地出去另過,可不就是觸犯了他們的利益?他們自覺要給戚妄一個教訓,自然怎麼狠毒怎麼來。
實際上如果不是怕把戚妄直接給打死了,他們估計還會用上各中工具來揍他。
“你倒是能忍。”
這樣的傷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下來的,偏偏他就忍了下來,看著還跟沒事兒人似的,老大爺不免高看了他一眼。
戚妄扯了扯嘴角,說道:“習慣了,從小挨打到達,十幾年下來,也該習慣了。”
並不是習慣了疼痛,而是因為小時候不懂事兒哭鬨過,但是迎來的不是安慰而是嗬斥,他哭的時候,王春梅就會喝罵他。
“還有力氣哭,我瞧著也不是那麼嚴重,那飯你就彆吃了,就算是給家裡省點兒糧食。”
“哭哭哭,就知道哭,好日子都給你哭敗了的,要是再哭,就在雞圈裡多待兩天,我非得治好你這毛病不可。”
“到外麵給我站著去,讓冷氣兒凍凍你的淚泡子,我就沒有見過比你更能會哭的男人!”
一開始是不讓哭,後來疼得直哼哼都不行,秦樹林和秦樹枝兩個嫌棄他哼哼的大聲,王春梅就把他趕到雞圈裡去,大冬天讓他在門外站著,一直到被冷風凍得再也哭不出來,才能重新進到屋子裡去。
王春梅和秦起河虐待他了嗎?好像也沒有,畢竟早之前,地主婆地主公還得勢的時候,對待他們這些人更加狠,戚妄是地主家的狗崽子,給他吃給他喝已經是他們網開一麵了,他哪裡還有臉來要求更多?
所有人都知道他遭遇了什麼,但是所有人卻又像是看不見一樣,沒有人去指責過秦家人不對,他們自然就更加變本加厲了。
那麼多年的時間,當他們已經習慣了對一個人視而不見,就算一切已經變得跟過去不一樣了,他們依舊是看不見他的。
看不見他的痛苦,看不見他的掙紮,看不見他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