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成挑眉:“藏拙?都快要被人給打死了,居然還要藏拙?你這樣的理由不能說服我。”
他毫不掩飾對戚妄的懷疑,直接了當地找出了戚妄話中的漏洞。
其他情況下藏拙倒也罷了,可是他都要被人打死了,居然還能忍著藏拙?人類的求生欲是無法忍耐的,他不相信戚妄在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的情況下還能繼續藏拙。
戚妄看著李墨成,那雙黝黑的眸子裡麵沒有多少情緒存在,他語氣平靜地說道:“李隊長,我的父母是地主,他們都說我是地主家的狗崽子,要好好改造,我在整個村子裡麵是最低等的存在。”
在整個村子裡麵,他是最不能擁有反抗精神的,人人都能教育他,人人都能改造他,而他或許能反抗一個人,十個人,但是整個村子裡老老小小那麼多人在,他就算能對付得了一個,還能對付得了十個百個千個嗎?
要知道在村子裡麵,隻分為兩種人,一種是原主,另一種是其他人,但凡原主敢反抗,或者暴露絲毫反抗的念頭來,其他的人就會毫不猶豫地聯合在一起打壓他,欺辱他。
他這樣的人想要活下去很難,天資聰穎的原主也就學會了藏拙,將自己變成愚笨不堪的存在,任打任罵,不敢有絲毫反抗。
“李隊長,你的出身很好,成分應該也挺不錯的,過去那麼些年的運動應該沒有對你造成過任何影響,你或者你的家人沒有因此受到過什麼傷害,所以你才會有如此天真的想法,可惜我沒有你這麼幸運,無法養成你這樣天真的性格,為了活下去,求生欲這種本能,我自然也是可以壓製住的。”
李墨成聽到戚妄所說的這番話後,臉上的笑容漸漸隱沒不見了,而戚妄則微微仰著頭,澄澈的眼睛清楚地映出李墨成此時的模樣。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所在的地方是國家設立的執法機關,他們行事都要遵從國家法律法規,沒有任何證據的前提下,他們不能對戚妄做什麼事情。
李墨成想要用言語試探戚妄,想要從他的身上找出漏洞,想要給他安一個大帽子,也要看看他能不能抓住戚妄的小辮子。
二人沒有開口說話,或許是因為氣場不相容的緣故,二人之間似乎有無形的火花在迸射著,頭頂的白熾燈光將兩人的表情映照得纖毫畢現,他們似乎都能看穿對方在想些什麼。
審訊室裡麵就隻有他們兩個人在,誰也不明白李墨成為什麼要親自詢問戚妄,但是作為省城派過來的專案組隊長,他在縣公安局裡麵擁有絕對的話語權,他要審訊戚妄,其他的人也說不了什麼。
劉天正因為李明的死亡而難受了挺長時間,等到他稍稍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就聽到人說戚妄被李墨成帶去審訊室了,劉天正也顧不得悲傷,問明了在什麼地方之後,立馬衝去了審訊室。
在審訊室外的幾個專案組同誌見到劉天正怒氣勃發地過來,看樣子像是要跟誰乾仗似的,他們急忙伸出手攔住了劉天正。
“這位老同誌,你冷靜一些,我們隊長在裡麵辦案,你不能進去。”
縣公安局的同誌對劉天正的態度倒是挺不錯的,畢竟他的身份不同,雖然隻是個看大門的,但大家都知道他曾經是上過戰場的老兵,家裡麵有不少勳章呢,而且據說他還見過主席呢,大家對他都十分客氣。
但是這些從省城來的專案組成員對待劉天正就不像是公安局的這些同誌們一樣了,畢竟在他們看來,劉天正就隻是個看大門的而已,就算他過去有多少功績,可是現在他不是公安局的辦案人員,自然不能插手審訊之類的事情。
“這位老同誌,你不能進去,我們隊長辦案,閒雜人等謝絕進入!”
劉天正的脾氣本來就暴躁,被這些人攔住了之後,他更是暴跳如雷,衝著這些人就喊了起來:“我倒是想問問你們這些人要乾什麼?小戚是受害人,又是報案人,他又不是犯人,你們有什麼權利把他帶到審訊室裡麵去審問?這符合哪條規定?”
“彆以為你們是省城來的人我就拍你們了,我可告訴你們,你們這是犯法的,不符合規矩的,我會向上級領導打報告,到時候沒有你們的好果子吃!”
劉天正的態度極其強硬,加上他又是從戰場上下來的老戰士,槍林彈雨之中廝殺出來的,戰鬥經驗可不是這些沒有上過戰場的小菜瓜可以比擬的,不過幾分鐘的功夫,他就甩脫了這些人,直接衝進了審訊室裡去。
“小戚,你沒事兒吧?”
劉天正進去之後立馬就朝著戚妄大步走了過去,上下打量了戚妄一番,確認他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之後,劉天正方才鬆了一口氣,隻是回頭看向吊兒郎當坐在另一邊兒的李墨成時,劉天正的臉色立刻變了。
“李隊長,我想你應該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小戚他又不是犯人,你為什麼要審問他?這是哪條規矩?”
因為之前的事情,劉天正對李墨成沒有任何的好感,他認為這個人是在故意針對戚妄,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戚妄是他護著的人,他不能讓任何人來傷害他。
看到怒氣衝天的劉天正,李墨成攤了攤手,無奈地開口說道:“劉叔,我想你應該是誤會我了,我對戚妄他沒有任何的惡意,我帶他到這裡來,不過是因為這裡清靜罷了,而且就算他是報案人,我也可以詢問他問題,這應該也是辦案流程之中的一環,我做的沒有任何的問題,你說是不是?”
對方坦坦蕩蕩,似乎真的沒有做出過針對戚妄的事情似的額,劉天正卻不相信他的話。
他上下打量了李墨成一番,倒是沒有跟他在這個問題上爭辯什麼,而是開口說道:“李隊長,那你現在問完了沒有?小戚他身上還有傷,要是你問完了,我要帶他去休息。”
李墨成笑了笑:“當然可以,小戚同誌,謝謝你的配合,你所反映的問題我已經全部記下了,我會給你一個公道的。”
戚妄麵無表情地看著李墨成,淡淡地開口說道:“昨天你也是這麼說的,楊明的幕後黑手審問出來了嗎?”
被戚妄堵住了話之後,李墨成也不生氣,他甚至連臉上的笑容都沒有太大的變化:“小戚同誌,作為一個即將成為公安的後備役,我得教你一件事情,辦案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得講究證據,哪裡能那麼快給你答案呢?”
對於他所說的話,戚妄不置可否,跟著劉天正一起離開了審訊室。
兩人離開之後,李墨成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那張看起來格外溫善的麵孔在笑意消失之後,變得格外冷漠,他並沒有出去,而是緩緩起身,轉而坐在了戚妄剛剛坐過的那個位置上。
戚妄的位置還殘留著他體溫,空氣之中彌漫著一股極其淺淡的藥味兒,如果不是李墨成坐到這裡來的話,是聞不到那股藥味兒的。
明明是個身上還帶著傷勢的病秧子,結果麵對六個想要取他性命的壯漢,他非但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反而還把那幾個壯漢給製服了。
剛剛李墨成可是看得分明,那幾個壯漢對戚妄是又懼又怕,很顯然是在他手裡麵吃了大虧之後才變成那個模樣的。
戚妄到底做了些什麼,才會讓這些窮凶極惡的人害怕他?
而且李明就死在他的麵前,死狀淒慘無比,戚妄看見了就跟沒看見似的,模樣淡定無比,仿佛死去的並不是個人,而是一個其他的什麼無關緊要的東西似的。
樁樁件件事情都證明戚妄並沒有那麼簡單,而且從他的言談舉止之中可以看得出來,他並不像是一個從小到大生活在鄉下的人。
這個樣的一個人,真的是清清白白,沒有任何問題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