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白芊淼正陷在夢境之中,她在夢裡麵不斷掙紮,想要逃離那個步步緊逼她的人。
“寶馨,我錯寶馨,我現在可以照顧我自己了,你不用跟著我了。”
夢裡麵的白芊淼在一條山路上奔跑著,山路兩邊是茫茫霧氣,什麼都看不清楚,她唯一能看清楚的,就是腳下這一條寬度不到半米的小路。
這條山路一直彎彎曲曲向上,不知道通向什麼地方,霧靄茫茫,濃濃的水汽在她的鼻端縈繞著,白芊淼明明已經累得渾身脫力,可是卻不敢停下腳步來。
因為她的身後還有一個‘人’在追著她,一個本來已經徹徹底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人’。
白芊淼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她的雙腿發軟,每一步邁動起來的時候都十分吃力,可是她卻並不敢停下來,甚至都不敢回頭去瞧。
因為她每一次停下來,都會有一雙柔弱無骨的手順著她的肩膀爬上來,然後輕輕地攬住她,再然後,白芊淼就感覺到自己的肩膀上一重,就像是有個什麼東西擱在了她的肩膀上似的。
“淼淼,你為什麼要跑呀?我追你追得好累。”
“淼淼,我好孤單啊,讓我陪陪你好嗎?”
那個聲音很好聽,可是落入白芊淼的耳中,卻如同敲響了喪鐘似的,她根本不敢有片刻聽力,隻有努力地向上跑,才能得到片刻的喘息。
可是現在白芊淼感覺自己的體力和精力已經達到了最頂點兒,她已經跑不動了,兩條腿更是提不起一點的力氣來,她軟軟地倒在山路上,感覺背後又有一個柔軟的身體貼在了她的身上,白芊淼隻覺得額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淼淼,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呢?讓我陪著你不好嗎?你曾經跟我說過的,你想要一輩子都不跟我分開,現在我來兌現諾言了,你為什麼要害怕我?”
如泣如訴的聲音在白芊淼的耳朵邊不斷地回蕩著,原本溫柔的女聲因為白芊淼始終沒有回應,開始變得猙獰淒厲,猶如鋼刀似的,刮得她耳膜生疼。
白芊淼清楚地知道自己此時是在做夢,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可是即便知道一切是假的又能怎麼樣?她會恐懼,她害怕,她會絕望,這些情緒並沒有因為這是一場夢境而消散不見,反而變得更加清晰起來。
最後在那隻柔弱無骨的蒼白小手快要撫摸到白芊淼心臟上的時候,她終於承受不住崩潰了。
“求求你放過我吧,寶馨,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嗚嗚嗚……當年是我年少不懂事兒,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諒我好不好?”
“我有了孩子,一個很漂亮乖巧的女兒,她其實很像你的,跟你一樣漂亮,你肯定會喜歡她的……”
“你不希望我的女兒沒有媽媽吧?求求你放過我好不好?”
此時的白芊淼已經是語無倫次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恐懼在不斷放大,她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快要被浩瀚無垠的恐懼給吞沒了。
當年事發之後,她其實是很開心的,可是內心也很自責,她覺得自己並不是天生的壞種,雖然嫉妒戚寶馨,雖然希望戚寶馨徹底消失,可是當人真的不在了的時候,她又興奮又恐懼,內心之中還有許許多多愧疚的情緒。
她是真的‘病’了很長時間,在那段時間甚至還產生了想要放棄楊秋和的想法。
畢竟楊秋和是戚寶馨的男朋友,她知道戚寶馨到底有多喜歡楊秋和,戚寶馨不在了的話,她作為戚寶馨的朋友,若是和楊秋和攪和在一起的話,那她成了什麼?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沒有誠心想要搶走你的楊秋和,是他一直在引誘我,我沒有忍受住誘惑,才跟他在一起的……”
是楊秋和先主動的,是他要她跟他在一起的。
雖然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但是白芊淼依舊清楚地記得那天發生的事情。
楊秋和找到了她,說要跟她在一起。
“你是寶馨最好的朋友,你身上有寶馨的延續,她生前對你那麼好,在她死後肯定也是想有個人可以照顧你的,讓我來照顧你好不好?這樣我們也可以一起懷念寶馨。”
那個時候的楊秋和是這樣和白芊淼說的,她本就是嬌嬌弱弱的女孩子,意誌力也不堅定,而且她在戚寶馨還活著的時候就暗戀楊秋和,會有那場意外,也是因為太過喜歡楊秋和的緣故。
現在楊秋和終於向她表白了,白芊淼又如何能拒絕的了?
她感覺到背後的人已經整個貼在了她的身上,透過薄薄的衣衫,她感覺到了對方身體散發出了刺骨的冷意來,一股混合著水腥味兒的氣息湧入了白芊淼的鼻端,順著她的呼吸道紮入了她的身體之中。
在這一瞬間,白芊淼感覺到自己的肺部好像灌滿了水,此時的她的肺好像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水囊,隨著她的每一次呼吸,肺部那個水囊就像是被人重重地擊打著似的。
無法言喻的痛苦開始蔓延至全身,一開始像是窒息,倒是尚且還能忍受,可是很快的,她感覺到像是有一把把鋒利的小刀在切割著她的內臟,一刀又一刀,似乎永遠都沒有止境。
痛苦開始疊加,升級,疼痛感翻倍,白芊淼想要掙紮,想要在地上翻滾,借此來抵消身上的疼痛感。
可是不行。
那雙纖細的手臂,以及她背後那個瘦弱的人牢牢地貼在她的身上,限製著她的行動,讓她根本沒有辦法掙脫開來。
她想要開口求饒,可是嘴巴一張開,便有無數散發著腥臭的水從她的嘴巴裡麵汩汩地往外噴濺著。
好難受……
好疼啊……
誰來救救我……
白芊淼從小到大從未受過這樣的折磨,她這輩子受過最大的罪就是在生孩子的時候。
她不想肚子上留下醜陋的傷疤,所以選擇了順產,可是誰也沒有告訴過她,順產竟然會那樣的疼。
她疼了一天一夜,才生下了一個瘦巴巴的孩子,那個孩子就是楊雪絨。
從來都沒有人讓她那麼疼過,也從來都沒有人讓她受過那樣的折磨,所以白芊淼早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恨上了楊雪絨。
有誰能夠想到,一個母親會憎恨自己用性命生下來的孩子呢?
可是白芊淼恨楊雪絨,她甚至恨她恨到了不願意喂她,不願意抱她的地步。
然而楊秋和什麼都沒有察覺出來,他隻是以為白芊淼剛剛生過孩子,身體還不舒服,所以才不想照顧孩子的,他接過了照顧孩子的任務,細心地給楊雪絨喂奶,抱她,哄她睡覺。
他看著楊雪絨的眼神很溫柔,就像是在看什麼稀世寶貝似的,他甚至還抱著楊雪絨在白芊淼麵前炫耀,讓她看看那個害得她遭了那麼大罪的孩子有多漂亮。
那個時候的白芊淼是怎麼想的呢?
她覺得那個孩子很醜陋,醜陋到根本不像是她生下來的。
她好不容易才得到楊秋和,好不容易才跟楊秋和在一起,她不能允許自己和楊秋和之間多了另外一個存在,更不能允許楊秋和更加在意那個存在。
所以她接過了喂奶的任務,開始學著崩拙地照顧著楊雪絨,而楊秋和也終於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她的身上來。
可是誰也不知道,就連楊秋和也不知道,白芊淼偷偷地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