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說出來,孫梓雲的麵色瞬間變了,她慘白著一張臉看著柳惜雨,顫聲說道:“姨母,雲兒不知道您在說些什麼,如果您不想雲兒和弟弟妹妹留在戚家的話,大可以直接說,我們可以離開這裡。”
之前聽到戚妄和戚風二人說孫梓雲的所作所為時,柳惜雨還沒有太直觀的感受,可當現在見到對方當著自己的麵都如此顛倒黑白,毫不遮掩地使用她那些拙劣的計謀時,柳惜雨隻覺得一股深深的厭惡感從心底深處翻湧而出。
“孫梓雲,現在衙役也不在了,你再這樣裝模作樣有意思嗎?還是你認為之前你做得那些事情都可以一筆抹消?你當真以為我一定會看著我那苦命妹妹的麵上,原諒你們的所作所為?”
然而此時不管柳惜雨說些什麼,孫梓雲都不說話了,她隻是跌坐在那裡,淚水順著她光潔的麵頰不斷往下滑落,她就那麼無聲無息地哭著,整個人就像是一朵柔弱可憐的小白花似的。
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再跟柳惜雨辯解什麼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他們姐弟四人在那衙役跟前已經掛了號,甚至於在整個冀州城的麵前都已經亮過相了,但凡戚家的人還想繼續保有皇商的牌匾,都不敢對他們如何的。
而孫梓雲之所以敢如此和戚家的人叫板,便是因為她知道自己不會在戚家住多長時間。
等到清河王回到冀州城之後,她再想辦法與清河王見一次麵,到那個時候自己自然可以帶著弟弟妹妹們脫離戚家,而清河王的身份地位崇高無比,區區一個戚家在對方的麵前根本排不上號。
他們現在不過是暫時蟄伏著罷了,沒有必要在他們麵前伏低作小,更何況先前他們已經將戚妄和戚風二人得罪死了,無論他們如何放低身段,那姐弟二人也不會放過他們的,既然如此,那不如將自己的態度擺出來,量戚家的人也不敢拿他們如何。
果不其然,柳惜雨發現自己說了一大堆的話,孫梓雲卻隻是哭著,其他的一句話都不肯辯解,她這個模樣讓柳惜雨惡心得要命,看向她的眼神變得越發危險了起來。
而孫梓音大約已經發現了自家姐姐與柳惜雨之間的交鋒,而且看他們的樣子,自家姐姐似乎還占據著上風,這讓孫梓音悄然鬆了一口氣,然後拉著自己的兩個弟弟跪在了孫梓雲的麵前,他們都學著孫梓雲的模樣,隻顧著抹眼淚,其他的話一個字都不說。
姐弟四人破衫爛衣地跪在那裡,他們身形瘦弱,淚水漣漣,小模樣看起來極為可憐,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了,恐怕會認為柳惜雨他們在仗勢欺人。
想她柳惜雨掌管戚家這麼多年,還從未遇到如此惡心的事情,偏偏這四人現在打不得罵不得,就跟那燙手山芋似的,讓人無從下手。
看著他們四人的模樣,柳惜雨怒極反笑:“孫梓雲,你是不是認為自己傍上了一個衙役就可以在這裡為所欲為了?那你也太小瞧我了。”
“原本我是打算將你送回渝州城的,之前發生的那些事情看在你們母親的份上我便既往不咎了,不過既然你們一定要留下來膈應我,那就彆怪我對你們不客氣了。”
說著,柳惜雨揚聲喊了一句,門外守著的下人很快便進來了,跪在地上的孫梓雲不動聲色地看向了那些被喚進來的下人們一眼,隻見他們身上穿著的衣服比她與自己三個弟弟妹妹們穿著的衣服都要好,這讓孫梓雲心中生出了濃濃的不平之意來。
戚家富貴,就連下人穿著的衣服都比普通人家的衣服還要好,他們姐弟四人千裡迢迢從渝州城趕到這裡來,這一路上吃了多少苦,收了多少罪暫且不提,戚家明明可以養他們的,哪怕養得不是那麼精心,給口吃的不至於餓死就成,偏偏他們還不願意……
此時此刻的孫梓雲完全忘記了自己曾經對戚妄和戚風這姐弟二人做出了多麼可惡的事情,在她看來,反正他們又沒有真正受到什麼傷害,現在又平平安安地回到了戚家,而且他們身上穿的是綾羅綢緞,吃的是珍羞美味,之前受過的那點小罪,又憑什麼計較?
聽到柳惜雨囑咐下人安排院落給他們住,孫梓雲那顆微微懸著的心此時終於放了下來,她估摸著時間,覺得最多在這戚家過上兩個月的時間,等到清河王回來了,她便可以離開了。
“謝謝姨母,若是我母親在天有靈的話,見到您這麼照顧我們,她也會感覺欣慰的。”
柳惜雨冷笑一聲,淡淡地開口說道:“先彆忙著謝我,未來的日子還長著呢,說不定到時候你就會後悔今天做出的決定。”
孫梓雲不軟不硬地回懟了一句:“姨母這句話便說錯了,我從來都不會後悔自己所做的事情。”
柳惜雨:“但願如此。”
說完這句話之後,柳惜雨便不想再與孫梓雲繼續說下去了,彷佛多看她一眼都讓自己覺得惡心,柳惜雨擺了擺手,示意下人們將他們姐弟四人給帶了下去。
等到將人帶走了之後,柳惜雨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來,她側頭看向坐在另一邊的姐弟二人,輕聲開口說道:“你們兩個是不是不明白我為什麼要將他們四人留下來?”
戚風點了點頭,輕聲問道:“娘,我看到他們四個就覺得心裡麵不舒服,既然那衙役已經走了,我們就不能將他們送回渝州城嗎?”
那姐弟四人的所作所為已經完全超出了戚風的底線,隻要一看到他們,戚風就會想到自己和戚妄曾經被他們愚弄的日子,那段回憶如梗在喉,讓她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若是報複他們的話,戚風倒是也不至於那麼下作,她隻是不想讓他們四人再出現自己麵前罷了。
可現在他們住在了戚府,一想到未來的日子他們每天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戚風就覺得極不舒服。
柳惜雨拍了拍戚風的手,轉而看向了戚妄:“阿妄,你能明白娘為什麼要留下他們嗎?”
戚妄點了點頭說道:“大概可以明白。”
若戚家沒有皇商這一層身份,那麼想做什麼自然就可以做什麼,根本不用顧忌著名聲之類的東西,但是戚家是皇商,這個牌匾是戚家幾代人的努力才得到的,身為皇商,他們享受了皇商帶來的好處,自然也就要受到禁錮。
在成為皇商的那一天開始,他們的一言一行就比普通商戶更加嚴苛一些,絕對不能做出什麼辱沒皇商身份的事情來。
整個冀州城裡就隻有他們一個皇商,盯著這個位置的人數不勝數,但凡他們有一點行差踏錯,那些人就會群起而攻之,狠狠地在他們身上咬下幾塊肉來。
之前那個衙役所說的話其實也是警告,真要說的話,戚家會怕一個小小的衙役嗎?那自然是不怕的,畢竟身為皇商,在知府大人麵前也是有幾分臉麵的,普通的衙役見到他們,多少是要客氣一些的。
但是那個叫陳亮的衙役表現得卻有些過格了,一來是因為他確實抓住了戚家的命門,二來是因為他們要顧忌自己的身份,不能與一個衙役一般計較。
“孫家那姐弟四人一門心思地要住到戚府來,殊不知這大門好進,想出卻難了。”
那姐弟四人就算是有些銀錢,在掏錢到這冀州城的時候差不多也都花完了,否則的話他們不會讓自己變得那麼狼狽的,這深宅大院裡麵想要生存下去,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若是離開冀州城,那他們以後如何跟我們自然沒有任何關係,但是他們留在這裡,那就如同我們手中的螞蚱一般,生死全都被我們掌握在手中。”
聽完了戚妄所說的話之後,戚風滿臉都是茫然之色,很顯然沒能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她的爹娘都不是那種刻薄之人,將他們留下來之後,難不成還會去磋磨他們嗎?
眼見著自家閨女一副傻呆呆的樣子,柳惜雨歎了一口氣,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發,輕聲說道:“風兒,我原以為你是個聰明的,卻沒想到在這方麵你遠遠不如你的弟弟,娘回頭還是要好好教教你。”
戚府的環境太過簡單了,上無長輩,下無小妾庶子的,戚妄和戚風二人都在相對比較單純的環境之中長大,他們看到的都是一家子和樂融融的景象,哪裡見過什麼人心險惡?
之前柳惜雨還覺得女兒若是單純善良一些也無妨,但是經曆了這次的事情之後,她卻覺得女兒還是要有些心思手段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