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9
傅棠舟車裡懸著一枚成色上佳的和田玉掛墜,上麵盤著一條栩栩如生的龍,雕工精湛到每一片龍鱗都呼之欲出。
這枚玉璧曾在京郊的潭柘寺開過光,據說那裡是風水寶地,靈驗得很。
深咖色的穗子輕搖慢晃,道路兩側的車流呼嘯而過。
傅棠舟接通電話,不鹹不淡地叫了一聲:“媽。”
果然。
聽到這個字眼,顧新橙的心跳快了一拍,立刻屏息凝神。
“我要是不打電話來,你永遠想不起來還有我這個媽。”語調四平八穩,不知是在自嘲還是責備。
“什麼事兒?”傅棠舟問。
“你這話說得,我現在是問也問不得了?”沈毓清說,“我打電話過來還能有什麼事兒,不就是想問問你最近過得怎麼樣?”
傅棠舟不冷不熱地答一句:“我過得挺好。”
沈毓清:“你那公司還沒倒閉呢?”
傅棠舟:“……掛了,開車呢。”
沈毓清命令道:“你把車停路邊。”
“媽,您甭跟我這兒兜圈子了,”傅棠舟冷著嗓道,“有話直說行麼?”
沈毓清總算不打馬虎眼了,她話鋒一轉,說:“你竇叔叔有個侄女兒,他從小看著長大的,那女孩兒——”
“哪個竇叔叔?”傅棠舟打斷了她的話。
“還能哪個竇叔叔?”沈毓清語調拔高一度,“放眼全北京城,還有幾個姓竇的?”
傅棠舟緘默片刻,沈毓清繼續說:“你年紀也不小了,彆的事兒都由著你性子,這事兒可耽誤不得。”
“我的事兒您就甭操心了。”傅棠舟冷笑道。
“我是你媽,我不關心你,天底下還有誰關心你?”沈毓清振振有詞,“你指望外頭那些女人來關心你?她們衝著什麼來的你心裡沒點兒數嗎?”
“您說什麼就是什麼吧。”傅棠舟沒有要同她爭辯的意思。
“我知道你不耐煩,可我是為了你好。我就你這一個兒子,還能害你不成?”沈毓清語重心長地說,“棠舟啊,聽媽一句勸,那些女人好聚好散,什麼東西最要緊你應該清楚。”
傅棠舟麵無表情道:“沒彆的事兒我就先掛了。”
“你等會兒,”沈毓清叫住他,“我把那姑娘聯係方式發給你,你主動點兒,彆讓人姑娘主動,知道了麼?”
傅棠舟“嗯”了一聲,就把電話給摁了。
顧新橙原本軟著身子靠在椅背上,這一通電話聽下來,她麵色蒼白如紙,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寒意驟起。
沈毓清的意思顧新橙很明白——她想要傅棠舟和“那些女人”分手,顯然顧新橙就是她口中的“那些女人”之一。
顧新橙不懷疑傅棠舟在外頭還有彆的女人,他們在一起之後,她並未見過他和彆的女人曖昧不清。
沈毓清說“那些”,無非是因為她對傅棠舟在外的男女關係不甚了解,所以用這個詞籠統代指。
就像傅棠舟對顧新橙曾經的戀愛關係不甚在意一樣,沈毓清對傅棠舟在外的風月之事也無心過問——“那些女人”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傅棠舟從車內後視鏡裡掃了一眼顧新橙,說:“想好了麼?”
顧新橙條件反射似的地“啊”了一聲,回過神來,問:“想好什麼?”
傅棠舟提醒她:“一會兒吃什麼?”
他並不打算對這通電話做出任何解釋。
顧新橙將冰涼的手掌放在羊毛裙上摩挲著,眼底的光芒漸漸黯淡。
她垂下眼睫,小聲說:“沒想好。”
傅棠舟將方向盤打了個轉兒,說:“那就到了再看。”
車子在九曲回環的立交橋上繞行,顧新橙的心事亦是百轉千回。
她的舌尖輕輕抵著後槽牙,那裡曾經生長過一枚隱隱作痛的智齒,現在它已經不見了。
她記得傅棠舟逗她時說的那句話:“那你想當我家什麼?”
顧新橙為此失眠一整晚,粉紅泡泡裡全是少女時期的幻想——她想嫁給他,做他的妻子,再給他生兩個孩子,最好一男和一女。
聰穎如她,一旦陷入愛情,曾經遠大的夢想變得平庸。
可誰知有朝一日這樣平庸的願景竟也會成奢望。
這頓飯顧新橙吃得食不甘味,即使是她愛吃的江浙菜,她也鮮少動筷。
傅棠舟點了一道河豚,她一口都沒吃。
他們的口味似乎並不合,現在卻坐在同一個餐桌上若無其事地共進晚餐,不知是誰在遷就誰。
吃飯完後,顧新橙說:“我要回學校。”
傅棠舟用熱毛巾將手指擦拭乾淨,說:“不去林雲飛那兒了?”
顧新橙搖搖頭,嘴角扯了一絲苦笑,說:“我要準備考試。”
傅棠舟:“不是已經考完了?”
顧新橙:“還有期末考試。”
傅棠舟神色晦暗不明,隻說了一句:“好。”
他沒再多問,拿著車鑰匙送她回學校。
顧新橙沒騙他,她真有一門課即將期末考試。
學校規定每學期至少要選一門課,大四也不能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