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小團影子一下又一下地搖擺,可憐又可愛。
深夜,還有什麼事情比這更美妙呢?
傅棠舟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沒有任何電話,也沒有任何訊息。
罷了,不如睡覺。
傅棠舟去衛生間洗漱,對著鏡子刷牙時,他拿了一隻藍色的牙杯。
而盥洗台的另一側,有一隻粉色的,是一對。
果然是小孩兒買的東西,幼稚。
這杯子他居然用到了今天。
洗漱完畢,傅棠舟躺上床。明明今夜喝了不少酒,他卻沒有困意。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枕頭,想起無數個被驚動的夜晚。
顧新橙往他懷裡鑽,毛茸茸的腦袋貼著他的胸口,像隻小貓一樣。
他本是習慣獨睡的人,竟也不覺得惱。
想到這裡,他驀地自嘲。
一到夜裡,心思就多了。
這一覺傅棠舟睡得並不安穩,第二天他醒得很早。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身旁的被窩,空蕩蕩,冰涼涼,什麼也沒有。
傅棠舟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的時間,居然才五點半。
他把手機摁滅,打算再睡一覺,卻怎麼也睡不著。
他從床上坐起來,又望了一眼身旁的枕頭。
圓鼓鼓的,沒有人睡過。
傅棠舟去健身房的跑步機上跑了足足十公裡,又去浴室洗了個澡。
他對著鏡子換了一套新訂的西裝,又去衣帽間挑領帶。
他找了幾條,總覺得不滿意。
往下拉了幾個抽屜,忽然瞧見有幾件不屬於他的女式衣物。
疊得整整齊齊,顏色清淡——她並不愛特彆花哨的圖樣。
傅棠舟找到一條深藍色領帶,絲滑的織麵上帶著微凸的暗紋。
他對著鏡子一絲不苟地打上領帶,找回工作的狀態。
*
今天是節後開工第一天,於秘書在八點五十準時達到公司。
升冪資本在國貿某高檔寫字樓的頂層,整層全被承包。
於秘書剛出電梯,便聽見有員工說:“傅總來了。”
他心底一驚,身為秘書,到得比老板遲,真是大忌。
傅棠舟大多數時間都不來公司。
升冪資本主要做的是風險投資領域,有太多人脈資源需要傅棠舟親自打理。
從傅棠舟的太爺爺輩起,傅家便是這北京城裡的名門望族。
傅家掌權的是傅棠舟的爺爺,自然是偏愛這個獨孫的。
像傅棠舟這樣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人,本可以高枕無憂地做個遊手好閒的主兒,他卻偏要自立門戶出來單乾。
短短沒幾年,能把升冪資本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投資公司做成今天這個規模,絕非是背靠大樹好乘涼,而是要真本領。
傅棠舟常年從一個會議到另一個會議,從一個項目看到另一個項目,鮮有時間悠閒地坐在辦公室裡喝咖啡。
最近這一年倒還好些,每年傅棠舟能有一半的時間在北京,往年他不是在飛機上就是在前往機場的路上。
於秘書飛快地回到秘書辦公室,隻見桌上放了一隻紅包,上麵寫著“開工大吉”。
一看厚度,絕對是良心紅包。
傅棠舟對下屬和員工挺大方,與之對應的是他的要求也很嚴苛。工作上一有不慎,便會招來不留情麵的批評教育。
傅棠舟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訓話的時候偶爾用京腔挖苦上幾句,比直接指著鼻子罵還難聽。
於秘書屏息凝神,推開隔壁總裁辦公室的門。
這裡窗明幾淨,造型彆致的羅漢鬆盆景鬱鬱蔥蔥。
碩大的玻璃魚缸中隻養了一條金龍魚,鱗片隱隱泛著金光,正在五彩斑斕的珊瑚叢裡遊來遊去。
傅棠舟正站在落地窗前,俯瞰整個國貿CBD。
這裡高級寫字樓和星級酒店林立,各行各業的精英絡繹不絕,行人如螻蟻,車輛如遊魚。
高高在上地往這兒一站,任誰都會有一種掌控全局的自信。
隻不過,可不是誰都能站上去的。
傅棠舟對於這個位置向來遊刃有餘、胸有成竹。
男人應當做一番豐功偉業,征戰商場,而不是囿於小情小愛。
於秘書堅信,這是傅棠舟的人生信條。金錢和地位帶來他的快丨感,遠遠大於女人。
傅棠舟這人相當注重維護投資者關係以及政府關係,對男女關係不太上心。
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身邊有一個不愛惹是生非又乖巧懂事的女人最省心——比如說顧小姐。
雖說顧小姐隻是一個學生,但為人相當聰明伶俐又懂事。
難怪傅總一直讓她陪著,她對他這樣的男人而言最方便。
於秘書正色道:“傅總,您來了。”
傅棠舟轉身坐上辦公椅,順手整了下袖扣,悠悠說道:“你來挺早啊。”
於秘書:“……”
不敢說話。
分明九點鐘才正式上班,誰知道傅總今天會過來,還來得那麼早。
傅棠舟問:“年前我看過BP(商業計劃書)的那個項目,怎麼說?”
於秘書說:“對方致電,說想請您親自過去考察。”
傅棠舟又問:“具體位置?”
於秘書答:“在成都。”
傅棠舟:“安排一下。”
於秘書:“傅總,您打算哪天走?”
傅棠舟:“今天。”
於秘書:“我現在就通知對方準備接待,再讓助理給您訂機票。”
傅棠舟微微頷首,“你去忙吧。”
於秘書小心翼翼地掩門離開。
這時,傅棠舟的手機響了。
他立刻瞥一眼,原來是一個重要的投資人打來的電話。
嘖。
怎麼是他?
傅棠舟接通電話,短短十分鐘的時間,他搞定了一筆千萬級的投資。
掛電話之後,傅棠舟的手指遊移片刻,點開微信。
他想發個消息告訴顧新橙,他出差了,得走一周。
轉念一想,算了。
嗬,真當他惦記著她呢?
當晚,傅棠舟乘坐飛機前往成都。
他坐在頭等艙,空姐半蹲著身子靠在他腿邊,笑靨如花:“先生,您想吃點兒什麼?”
挺漂亮一空姐,就是胸前的扣子開了一顆。
傅棠舟冷笑,恐怕天底下也就顧新橙一個女人願意在他麵前把胸捂得嚴嚴實實。
這麼害羞一姑娘,當初怎麼就那麼輕易地跟他走了呢?
現在又輕易地離開,沒點兒定力。
傅棠舟到達成都後,這家創業公司下了血本,用最高規格接待。
一路豪車接送,住成都凱悅——挺會投他的喜好。
傅棠舟常年出差,最鐘愛的酒店品牌是凱悅係列。
當初購入柏悅府的房子,也是因為離柏悅酒店近。
傅棠舟走進富麗堂皇的酒店大廳,忽然想到他第一次帶顧新橙出去住酒店,也是凱悅。
誰能想到,他後來竟然把她帶回了自己的房子,還讓她住了下來。
真是昏了頭了。
來了成都,必須招待上一頓地道的四川火鍋。
這家的青海犛牛肉是一絕,北京很難吃到。
“傅總,還合您口味嗎?”對方問。
自然是合口味的。
望著這一桌子的菜,傅棠舟忽然想到顧新橙。
她食量小,每次跟他出去吃飯,隻吃一點點就放下筷子,說她飽了。
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吃什麼?食堂麼?
想到這裡,他有點兒好笑。
寧可放棄山珍海味去吃食堂,脾氣還挺倔。
對方帶傅棠舟去繁育基地看大熊貓,剛出生的熊貓幼崽圓滾滾的,憨態可掬,像一個個糯米團子。
顧新橙喜歡小動物,國寶熊貓尤甚。
她曾經特地拉著他去北京動物園看熊貓。
傅棠舟隨手拍了兩張照片,下意識地打開微信。
看到兩人互發的消息停留在好幾天前,傅棠舟立刻清醒,果斷退出微信。
換個地方,換個心情。
在成都美食美景的浸淫下,什麼事兒忘不了呢?
一周時間過得飛快,傅棠舟再度回到北京,家中依舊空無一人。
除了物業沒斷過的新鮮瓜果牛奶,房間裡的每一樣陳設都原封不動。
就連他上次刷牙的牙杯,位置都沒變過。
整整一周,顧新橙都沒有回來過,哪怕一次。
房門的指紋鎖還替她保留著。
這房子太大,一個人住,心裡空落落的。
傅棠舟坐上沙發,挨上柔軟的靠背。
他拿出手機,幾次三番地點進微信又退出。
沒有聯係,也沒有回家。
顧新橙真的打算跟他分手?
還是說,她在等他主動找她?
傅棠舟的手指點開對話框,鍵盤彈出的那一刻,他不知道該和她說些什麼。
他的目光落在沙發前的矮幾上,那裡擺了一小盆仙人掌。
花盆裡的土壤早已龜裂,仙人掌瘦瘦弱弱的一小顆,還沒巴掌大。
這是顧新橙拿回來的東西,他從不養這種低級植物。
這盆仙人掌無人問津很久了,居然還沒有死?
【傅棠舟:你的東西還在我這兒,不來拿我就扔了。】
消息發出去的同一時間,對話框前冒出了一個紅色的感歎號。
係統提示也隨之而來。
【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嗬,真是長本事了,都敢拉黑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