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兩人在一起沒多久的時候,她看了家裡的廚房,說又空又大,還問他:“你平時不在家做飯嗎?”
傅棠舟搖頭。
平時他的應酬多到忙不過來,哪有那個閒工夫在家做飯,更不會請人來家裡吃飯。
顧新橙說:“那我給你做,好嗎?”
傅棠舟問:“你會做飯?”
“不會我可以學啊,”她笑得很自信,“你喜歡吃什麼?”
她的手指乾淨又嬌嫩,哪裡像是會下廚呢?
不過,好學精神倒是值得表揚。
傅棠舟說:“餃子。”
比餃子再難的估計她也不會了。
於是顧新橙真的去忙活了,某天下午她去超市買了一堆食材,回家給他包餃子。
從和麵開始對著教學視頻學起,剁餡和餡,親力親為。
捏餃子是最難的一步,她包了好多奇形怪狀的餃子,嘗試了許多次才把餃子包得有模有樣。
後來那天發生了什麼呢?
本來約好要一起吃晚飯,臨時有個飯局,他就去了。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她捧了一本書坐在客廳,見他回家,便說:“餃子在廚房沒有下鍋,你還餓嗎?”
其實是不餓的,可望著她那雙盈盈的眼睛,他說不出這樣的話來。
顧新橙給他下了十個餃子,他都吃完了。
好像隻要這樣,她就不會失望了。
那時候的她對他耐心到了極點,說話都是輕聲細語。
一個很有上進心的姑娘,願意為他洗手作羹湯,還願意等他回家。
可是後來她再也沒有給他做過飯了,他不樂意看她為他這樣辛苦,想吃什麼出去吃便是了,何必折騰來折騰去。
這些事情發生了多少,傅棠舟記不太清了。
隻不過,分手以後,觸碰到某些情景,自然而然會浮現在腦海中。
他不禁自嘲,吃個餃子也能神遊天外。
可這已是他為數不多的休閒時間了。
這一年,他的工作愈發忙碌,沒有任何牽掛便也不再有任何顧慮。
全心全意工作,而不用考慮會不會冷落了她。
偶爾一人獨處時,他才會想起顧新橙。
不知道她現在過得怎麼樣?實現她的願望了嗎?過上她想要的生活了嗎?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他希望他的放手能成全她的人生。
窗外又有些吵,傅棠舟放下筷子,再度走到窗前。
那幾個年輕人正在爬他家門口的那棵大樹,有個穿淺色裙子的黑發女孩兒背對著他。
她微微仰起頭,似乎在叮囑他們小心。
有點兒像顧新橙,可他知道不會是她。
美國這麼大,即使他們在同一片土地上,也終究無法相遇。
這種錯覺伴隨過他很多次,每次都以失望落空,他早已不再抱有奢望。
有時候他甚至會離奇地想,遠遠看上她一眼也好,哪怕隻是背影。
這種想法往往隻能維持一瞬間,因為他知道即使見到了,現在也沒有任何意義。
想到這裡,傅棠舟一哂。
年輕就是愛折騰。
他將窗簾拉了起來,隔絕窗外的噪音。
*
在安東尼家借宿一宿之後,顧新橙第二天的行程是去加州一號沿途玩耍。
安東尼開了一輛雙座跑車,副駕駛的位置隻能坐一個人。
其他朋友則開了一輛四座越野車,有天窗可以打開。
顧新橙坐上了跑車,安東尼油門一踩,車子像離弦的箭一樣衝了出去。
他一邊開車一邊用眼角的餘光悄悄觀察著顧新橙。
她係著安全帶,長發紮成一個馬尾,露出修長的脖子。馬尾被風卷了起來,時而掃過她的臉頰。
皓白的手腕鬆鬆地垂在膝蓋上,上麵戴了一小串瑩潤飽滿的珍珠手鏈。
歐美白人很追捧小麥色肌膚,他們覺得這像是被陽光曬過一樣健美。
反倒是某些亞洲姑娘,一個個皮膚白得賽雪。
顧新橙就是其中之一,她的身上有一種東方美的特質,這令安東尼為之著迷——從小到大,他很少接觸她這樣的女孩兒。
顧新橙在車上很安靜,沒有東張西望,而是一隻手捂著裙子,微微偏過頭去看臨崖的風景。
蜿蜒的公路沿著海岸線而建,刺目的陽光下青色的鬆樹聳立在懸崖峭壁之上,洶湧的海浪衝擊著岸上的礁石。
獵獵的風混合著海浪聲從耳邊刮過,安東尼問:“你以前來過這嗎?”
噪聲太大,顧新橙一時沒聽清,她將聲音提高一度,問:“你說什麼?”
安東尼隻得扯著嗓門大喊:“你以前來過這嗎?”
這下顧新橙聽明白了,她搖了搖頭,說:“沒有。”
“這兒的景色很美,”安東尼說,“我以前心煩的時候經常開車過來,心情會放鬆很多。”
“確實是個好地方。”
“這裡是愛車男人自駕遊的終極夢想。”安東尼的語氣很誇張。
“是嗎?”顧新橙笑。
兩人正有說有笑,忽然一道黑影從右側一閃而過,霹靂一般。
安東尼的車速挺快,沒想到還有人更極端——那輛黑色法拉利絕塵而過,隻留下一個孤傲的背影,以及一串尾氣。
顧新橙撫了撫胸口,似乎受到了驚嚇。
這輛車的開法,有點兒不要命,怕是趕著要去火葬場。
“哈哈哈哈,”安東尼大笑,“經常有人來這裡飆車。”
他又問:“要追上他嗎?”
眼見著他有要把油門踩到底的架勢。
果然,世界各地的司機都愛暗中和路上的車較勁。
顧新橙腹誹道。
她擺了擺手,說:“不要,安全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