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2 / 2)

宋記 殺豬刀的溫柔 8008 字 6個月前

這廂宋韌歸家,又是踩在雲朵上回去的。

家裡秦公肖五還有兩個替宋韌出謀劃策過的秦公學生在候著他,帶著三個兄弟去應家走了一趟的大郎也回來了,四兄弟也在等著父親,宋韌一回來,他們就圍了上去,宋韌眼下兩團黑,黑眼圈深得跟被人打了兩拳似的,但他舒暢大笑的樣子,就跟突然升官進爵平步青雲了一樣,光讓人聽著就覺得痛快不已。

宋張氏正帶著家裡人和小娘子在廚房裡做晚上的晚膳,聽著前堂大堂裡丈夫的暢笑聲,她也不由地發笑,一張清秀潔白的臉舒展開來,讓人看了有說不出的熨帖。

宋小五也聽出了她爹聲音裡的痛快來,一向沒有表情的臉上也起了點笑。

宋大人這些年分外艱難,他撐起這個家不容易。他要是不想做點事,不當一個好爹,不當一個好丈夫,他當然可以過得很輕鬆,甚至可以左擁右抱,美酒佳肴不斷,但他選擇了當一個好爹好丈夫,當一個心有大誌向的男人,這種有擔當的男人,就是他一輩子都沒混出頭,隻是個小官小縣令,宋小五也當他是大丈夫。

大丈夫在熬了那麼多年後,看起來終於是得償所願了一點,這份痛快是值得高興。

宋小五也替他高興。

遂,她跟母親道:“我們上次釀的那缸米酒應該能喝了,娘你打點出來溫一壺。”

“誒。”宋張氏往常最不喜歡丈夫喝酒,這時候也是毫不猶豫,腳步輕快地提起壺往酒缸子那邊去了。

“家裡最近好得喲,”莫嬸在邊上合不攏嘴,“你老叔兒睡著做夢都發笑。”

“老婆子,那是你罷?”燒柴的莫叔在一邊哭笑不得,是她做夢發傻笑把他嚇醒的吧?

說到這,莫叔又張口跟小娘子道:“今天那隔壁家的人丟了貓爬牆進來我們家,都不先敲門叫我們家一聲,我看沒名堂,那家的人牛高馬大的,不是什麼好人,小娘子你平時注意點,在家裡看著生人了要喊,那後麵也彆老去了,去了也要叫你老嬸兒陪著。”

莫嬸一聽,連忙點頭,“就是就是,小五啊,你去哪叫老嬸兒跟著啊,這不跟著老嬸心裡慌得緊,不踏實,那家的人太沒規矩了,隨隨便便就進彆人的家,要不是賠禮道歉了,我都要去告官,這天子腳下,朗朗乾坤,哪容有私闖民宅這等事發生?”

莫嬸跟著宋家這一家子久了,說話也有學問得很,莫叔在一旁點頭不已,覺得他家老婆子說得實在是太有道理了。

宋小五一臉平靜地點了頭,當是應了。

至於老嬸說的天子之下,朗朗乾坤什麼的,管得了誰,都管不了那熊孩子。那熊孩子,那天子見了他都得叫他一聲叔,誰能拿他有什麼辦法?

就是她,也得先哄騙著他穩著他來,跟他橫是橫不過他了。

這晚宋家開了新酒,上的不多,加上宋家幾個做菜的老手儘全力施展的手藝,宋家一家人跟來的兩個客人吃得滿嘴是油,酒足飯飽,暢快不已。

飯後,秦公的那兩個學生見師弟神采雖足,但臉色不佳,知道他是累極了,就與他告辭而去,臨走之前還多謝了弟妹款待。

他們禮數周全,彬彬有禮,看得宋四郎私下跟哥哥們羨慕地道:“我以後也要當李師伯和張師伯他們一樣的人。”

三郎想了一下,道:“這個可行,你努力。”

師伯們學問好,人品更是頂呱呱的好,聽爹說都是吃夠了苦頭才爬上來的,吃夠了苦還有這品性那可不是一般人,其心誌心性就夠他們學半輩子的了。

宋韌在送走客人後,本來還想跟兒郎們問一問他們前去應家之事,沒成想送走了客人,剛坐下跟肖五兄說了兩句話,他頭就不由自主地往下點,看得宋張氏心疼不已,忙扶了他回去休息。

他走後,宋小五照顧秦公泡腳,準備等會送他去睡。

往常都是她娘照顧師祖,她娘忙不過來,她就幫著照顧一二。

秦公跟她住了幾個月,有些奇怪小娘子對他的敬重,但時日一久他就釋懷了。

他早把弟子視為兒子,弟子一家就是替他養老送終的家人,小輩們敬他為祖是他的福氣,他當不推諉,方才是真視他們為一家人,如此弟子心中方才好過。

秦公也不是憑白無故認宋韌為唯一的親傳弟子的,當年他兒子早夭,妻子早逝,妻子死的那一年他們秦家也沒什麼人了,當時宋韌不過十二歲,就因為他這個妻兒早逝的可憐先生族人不多,在的也隻是孤兒寡母老弱幾個,沒有什麼人是能幫得上忙的,小弟子就帶著身邊的小廝跑前跑後幫他把妻子的喪事辦了下來,妻子一入土,他又大病了下來,也是他這個弟子請大夫抓藥,煎藥喂藥的才把他的一條命救了過來。

遂當年宋韌的親父死後,宋韌前途儘損,秦公才那般痛徹心扉,不忍他這麼好的弟子被埋沒,從此就是踏破鐵鞋也想要為弟子謀出一條路來。

現在弟子已經走出來了,身邊還圍繞著他曾教過的學生,膝下還有徒孫兒孝敬,秦公沒想自己當了半輩子鰥夫,被算命先生說是孤星命注定孤寡一生的人老了卻不孤絕,當真是老懷甚慰。

“當年你張師伯,”趁著泡腳,幫公跟小女徒孫和坐在跟前的三郎四郎這兩個徒孫講起了古,“瘦瘦小小的,家裡父親早喪,就靠他娘一個人帶著他,孤兒寡母的著實受了不少欺負,但那時候師祖也沒怎麼幫過他,就是吃午飯的時候讓你們老魯頭嬸把他帶過來,中午跟我吃一頓,沒想就吃了幾碗飯,他就記著師祖了,這遠在千裡之外都記著我,說起來他後來給我寫信我都有些記不住他了。”

“為何記不住啊?”四郎不解。

三郎白了他一眼。

但他也有些不明白,看向了師祖:“張師伯長得可瀟灑了。”

那樣的一個人,怎麼能記不住?

宋小五靠著椅臂坐著看書,聞言張了嘴:“不是說了,小時候瘦瘦小小。”

“哦,變樣了。”四郎點頭,明白了。

宋小五看書的頭搖了搖,“不僅如此,當時師祖叫去吃飯的不止一個兩個,師祖不一定個個都記著,你們忘了爹跟你們說過,師祖在學堂教書的時候,每天要叫家人做幾個人的飯端去學堂,他在學堂當了三十多年的夫子就讓家人多做了二十多年的午飯,不記得了?”

不說彆的,那麼多的人,怎麼可能個個都記住?她放下書,看著那兩根蘿卜條:“就你們這推斷能力,還去做官?”

這是他們宋家送去官場給人添菜的吧?

這下四郎當下就苦了臉,就是自詡比四郎聰明不少,不在一個層次的三郎都有些訕訕,他沒有想到這點。

秦公見小女徒孫又說小徒孫們了,往常他還要幫著徒孫們說兩句,求個情,但現在他撫須含笑看著,就不為他們說情了。

他們即將展趣高飛,以後也沒家裡人在他們身邊幫著他們,指點他們了,萬事要靠自己,還是多懂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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