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第 205 章(1 / 2)

宋記 殺豬刀的溫柔 13026 字 6個月前

這晚德王抱世子晚歸, 世子宴上跟皇子宗子們小酌了幾杯,小兒不勝酒量酩酊大醉,德王卻是怕酒後失態,托病推拒,以茶代酒, 反而滴酒未沾, 抱了世子回來, 回來就跟王妃邀功, “我一口酒都未嘗, 跳舞的伎婢一個都沒瞧,還把世子帶回家來了。”

“一個都沒瞧?”宋小五讓人上醒酒湯。

“是哪。”德王把世子交給了丫鬟, 語氣輕快, 甩著手往王妃身邊蹭,“手都抱酸了,你瞧瞧是不是腫了?”

德王喜滋滋過來討歡喜,宋小五從善如流撥開衣袖捏了捏,等世子吃了醒酒湯睜眼,就看見他父王抱著母妃在燈下給她小聲念書聽。

他看的有點久,沒打擾到他父王, 但引來了他母妃, 她回視著他,朝他輕輕地笑了笑。

等她回過頭, 世子聽他父王抱怨地說了句, “念渴了。”

他母妃拿了杯子, 一口一口喂他,他父王喝著,眼睛發亮地看著她,眼裡全是笑意。

他歡喜著呢,周承心想難怪在外麵,父王會說出那種所有美色皆不如的話來。

如若一個人所有的歡喜,所有的眼神都用來注視另一個人,千花萬草皆不成景。

大年三十這天下午,皇帝那邊就過來傳旨,叫德王夫婦過去他所居住的正德殿,往年過年燕帝都有請德王,還有單居在都,家族不在燕都也未有家室的臣子一同守歲,今年臣子未請,隻請了德王一家。

德王也有好幾年沒有跟燕帝一同守歲、等待新的一年開始。

德王放浪,卻尊宗敬祖,燕帝心中明白,符簡董之恒等臣子也把德王摸得清楚,與德王府和緩下來,就看這一晚了。

且這些年下來,燕帝與朝臣大概知曉了德王妃的脾性、底限在哪,這一次他也放平了心,打算按臣下所賣的計策行事,對她說之以理,再用王叔對她動之以情,小小地進一步。

是以見到他們夫婦,他們一請安,他扶了德王一下,就馬上虛扶了德王妃一記,道:“王叔,王嬸不必客套,朕與你們是一家人,不分你我,請起。”

以往他對德王妃沒這麼熱情,以前他有所怠慢德王不太高興,現在他殷切了,德王也還是不高興,要笑不笑地刮了燕帝一眼。

燕帝視而不見,請他們入座,“小王叔,請坐。”

皇後那邊已扶了宋小五,這是家宴,沒有外人,她就作了小輩的態,等宋小五入坐後方才挨著她坐下。

“今年就隻有咱們兩家至親之人一道過年,聖上跟我的意思就是這種好日子就不分什麼尊卑大小了,今兒我們就跟他們這些爺兒們一起過年,一家人和和樂樂和和美美地說會子話。”坐下後,皇後不急不躁地與宋小五說道。

宋小五頷了頷首。

德王府世子郡主皆在,帝後這邊隻有皇後所生的兩個嫡子在,周恭比周承要大幾歲,周信也要比周承稍大幾個月,北晏郡主又是極為乖巧安靜的人兒,是以四個小兒同在一屋,也沒弄出多大動靜來。

他們一個比一個安靜,德王卻受不了,叫來孫公公,“找兩個心細的跟著,帶他們出去放炮仗,這大過年的還許人玩不成!”

等宮人把他們帶出去了,德王尖著耳朵聽都沒聽到聲響,按捺不住起身,“這咋沒動靜呢?我去瞧瞧!”

他這一出去,外麵果然有動靜了,炸聲連天,德王爺的哈哈大笑聲也震天。

被撇下的皇帝無奈起身去外頭找人,皇後掩嘴笑,側著身子跟宋小五道:“小王叔比孩兒們玩得還開心呢。”

宋小五莞爾。

皇後側耳細聽,似乎也聽到了小兒子的笑聲,就跟宋小五笑道:“我們也出去看看?”

“好,娘娘請。”宋小五讓了皇後一步。

外麵寒風頗大,天空中飄蕩著幾片小雪,今晚怕是要下大雪了。

她們沒有出門,隔著一道琉璃窗,看著外麵殿廊下跟小孩子們嬉鬨著的德王。

廊下不知道說了什麼,德王一把手就把周信抱起,一個轉彎就讓周信騎到了他頭上,周信先是尖叫,後麵就抱著叔爺爺的脖子大笑了起來。

皇後先是看得失聲,嚇得撫住心口,見到小皇兒笑了,她也笑了,等轉眼看到邊上的大皇兒抬著臉定定看著他的叔祖父時,皇後嘴邊的笑慢慢淡了下去。

隔得太遠,她看不清楚她的大皇兒臉上的神情,但皇後想起了他小時候掰著手指,一日一日地數著等著叔爺爺進宮陪他玩兒的日子,那是為數不多的他最為像個孩子一樣開懷雀躍的時候。

皇後心中劇烈一疼。

可那時候就是她這個懷胎十月把他生下來的母親,一心想讓他親近他的皇叔爺爺保全他們母子,可見他那般開心,也覺得刺眼。

她活得那麼艱難,他開心什麼?是在諷刺她這個費儘全力保護他的母親,還不如一個一個月隻見幾次麵的外人嗎?

她現在不那麼想了,也不那麼做了,但呆在皇帝身邊的皇兒還是想親近他父皇而不得,對他永遠隻有責備和責難。

在母親身邊的時候他不像個孩子,在他的父親身邊,他也不像個孩子。

她可憐的孩子。

皇後眼中溢滿了淚水,宋小五側首欲要與她說話的時候看到,不動聲色地轉過了頭,當沒看見。

皇後知道,身形未動,把眼淚眨回了眼眶,若無其事側身跟宋小五帶笑道:“小王叔童趣十足,這宗族上上下下的小兒,可沒一個不喜歡他的。”

是他自己也愛玩,天性如此,好在他生來帶有的責任和教導他的人沒讓他成為真正的紈絝,反而讓他的孩子氣成為了魅力,而不是成為一個一事無成的巨嬰,要不這不叫童心,而是叫愚鈍,豎子不可教也。

“甚好。”宋小五回了一句。

下麵皇帝接過宮中奉上的小炮仗,給坐在叔祖頭上的周信送去,周信怯怯地笑了一下,接了過去,燕帝憐愛地摸了下他的頭,引來了小皇子一片臉紅,看著他的眼神裡滿是欣喜和羞怯。

“來,把火折子吹燃點炮仗,信兒彆怕,你父皇跟叔祖幫你盯著。”德王鼓動慫恿著小堂孫子乾冒險活兒,一貫地沒正經樣兒,大笑裡透著壞樣兒。

宋小五聽著他的笑聲,嘴角跟著揚起。

諸多的愛意,皆從他這一道道笑聲中攢出,她老邁沉寂的心所起的漣漪皆由他而起,他給她帶來了新的欲*望,新的情緒,新的新生。

她喜歡這一切,也願意承擔與這一切隨之而來的所有危險。

“您不累嗎?”皇後被她明顯不同於往時的笑迷惑,怔愣了一下,又喃喃,似是說給她聽,也像是在說給自己聽:“您難道就沒有累的時候?”

德王叔一次次的任性,帶來的全是災難,甚至於德王嬸的妖孽,皆是因他而顯,在宋家時,宋家可是把她護得密不透風。

“看是哪種累。”出乎她意料,眼睛看著窗外追隨著德王身影的德王妃答了。

“何解?妾但聞其詳。”

“看一開始是為自己,還是自認為是為他人。如若是為自己,累了也是為自己累,累了歇一歇就是,後麵有無數你想要的好處等著你,成全你,你笑的時候隻會更多;要是自認為是為彆人,”宋小五收回眼,看向皇後,“對方的一點辜負皆是悲傷,全是眼淚,都是對不起……”

“是嗎?”皇後被她看得扭過了頭,看著窗外淡淡道。

“你何不學學他?”宋小五朝燕帝的方向抬了抬頭。

皇後看過去,咬了下嘴,又飛快鬆開。

她沒有聽太懂,又掉頭看向了德王嬸。

“做一個忠於自我,讓彆人討你歡心的人。”

這句皇後確是明白得很,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差點笑出了眼淚,她抽出手絹拭了拭眼角,方才悠悠地道:“是呀,開心都是要自己找的。”

以前看不明白,愈是情深愈是絕望,看開了,日子就乾脆多了。

宋小五也不管她到底有沒有真正想通,自己都不變的話,指望著彆人變得如自己所想更是天方夜譚,皇後已經知道這個道理就行了,她有這個認知,必要時刻理智總會拉她一把。

宋小五要的是宮裡有個能與之對話的人,至於這個人能走到哪步,靠的還是她自己。

外麵德王帶著幾個小的一陣玩,後麵連燕帝都親手炸了幾個炮仗,玩到天黑才被三催四請地請進了屋,個個一身的汗,又得換衣裳。

宴是家宴,說是小宴,但平民百姓家過年的年夜飯且要按吉時良辰開飯,皇帝家的更如是,吉時是萬萬不能錯過的,皇帝急急忙忙趕去換常服,這廂德王嫌催他換衣裳的公公煩,腰帶都沒係好就衝了出來,還好還知道要在皇後麵前把持麵子,把王妃拉到一邊才讓她幫她係。

“大日子,合點規矩。”一開心就不使腦子,宋小五提點了他一句。

德王怔住,嘴裡咕噥了一句:“無礙的。”

不至於這點都計較,他好歹是皇叔。

見他不上心,宋小五就沒多說了。

小鬼老記吃不記打,曆來如此,這讓他在她這裡就是傷透了心,還是非她不可;在皇帝這點,是給出一個溫情歡喜,他就會軟和一點。

她受了他這性子帶來的好處,相對應地就要消耗解決他這性子帶來的劣勢。

她沒說教,但德王怕她傷心,看了看正殿,見皇帝還沒回來,豎掌悄聲在她耳邊道:“我知道聖上在賄賂我討好你呢,你彆上當,交給我,我會咬住不鬆口的,你彆跟他說話了。”

宋小五笑歎了口氣,拉下他的手,眼眸溫和地看著他,“讓你開心了就好。”

至於皇帝要的,她會看著給的。

她話罷,德王猛地一下抱緊了她,嚇得不遠處的太監宮女抽了口氣。

“小辮子?”德王感動得摟緊了她,正要說話,王妃突然踩了他一腳,踩得他發熱的腦袋一下就懵了,這廂聞杏趕緊上前,扶著王妃幫著她往後退了一步。

“叫小公公幫王爺收拾一下。”王妃道。

王爺在後麵看了看腳,麵色深沉,讓前來侍候的小公公噤了嘴裡的話,恭恭敬敬地拾整。

皇帝如時回了正殿,臉色溫和,家宴吃得當好,膳後他跟周恭和周信周承說話不止,賞了小兒們不少物什,小皇子周信明顯活潑了起來,臉上紅撲撲的,叫父皇叫得越發響亮,把皇後看得心驚不已,生怕過了此夜,嘗過了這等滋味他日再嘗到他父皇的冷落,又是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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