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個架勢, 林盈盈就知道穩了。人家專業技術員不會紙上談兵，對拖拉機有沒有興趣和了解，一摸方向盤就知道的。
霍青山見沒什麼事兒, 他就讓林盈盈跟著霍母等人，他自己去革委會辦點其他的事兒。
林盈盈是半點不擔心的，她和霍母倆找個最大的樹陰涼, 坐著馬紮一邊嗑瓜子一邊看熱鬨。
她是有把握的, 帶他們去摸過方向盤, 就和那些沒見過拖拉機的人完全不一樣。沒摸過的，拖拉機怎麼發動, 哪裡是哪裡都不知道，就算現在學，頂著心理壓力都不好學。
“太好啦！”霍青峰興奮地一蹦三尺高, 如果旁邊有根旗杆，他都能躥上去耍個雜耍。
霍青花急得直打手勢，無聲地呐喊：“穩重點, 穩重點！”
其他大隊的考生卻炸了鍋, 紛紛說怎麼還考開拖拉機？考試之前也沒說啊。
公社乾部先講話, 作動員鼓勁，帶著大家一起喊口號。之後是薛乾事幫忙介紹一下市裡來的常工、王工等人, 然後說一下考試規則。
某大隊一個在初中當老師的青年喊道：“薛乾事，之前不是說就考能不能識字嗎, 怎麼還要考開拖拉機？”
其他人也紛紛質疑，“對啊, 不是說好了, 選上的有專門師傅培訓，教開拖拉機和修拖拉機嗎？”
薛乾事被他們一群人質疑得汗珠都下來了。
這時候在旁邊一直拿著筆塗塗畫畫的常勁鬆抬頭, 掃視了一眼那些鬨哄哄的青年，開口道：“大家時間都很寶貴，我們不可能一天天住在這裡教你們開拖拉機，你們也沒時間慢慢學。如果有會開拖拉機的，就直接任命為拖拉機手，剩下的繼續選拔。”
他雖然氣質儒雅，可說話的時候卻自有一股威嚴，這也是常年工作積累的氣勢。
眾青年立刻閉嘴了，沒人敢質問他什麼。
常勁鬆視線往霍青芳和霍青峰那邊掃了一眼，點點頭示意，“會的去那邊跟王工考核。”
霍青峰猴子一樣蹦過去，得意得不行，半點矜持也沒的。
霍青芳看霍青荷和霍青霞倆不敢去，就一手拉著一個，又招呼娃娃臉幾個一起過去。
他們四個半吊子呢，要真開車也不全會，但是說也能說一點。他們四個互相對視一眼，又扭頭去看林盈盈，就見她正坐在大樹底下，一邊扇蒲扇一邊嗑瓜子呢，跟霍母說說笑笑的不知道多開心呢。
“走！”他們把心一橫，也跟著跑過去。
到了拖拉機跟前，那位王工先遞給幾人一張紙，讓他們照著上麵各自念一下。
霍青芳見是開拖拉機的注意事項以及步驟等，這些林盈盈都給他們押中了，在家學過的。隻不過畢竟是專業的東西，上學不多的人要想在短短的兩天裡都記住是不可能的。
霍青芳就按照林盈盈說的，把會的字都念出來，不會的略過或者簡單變一樣，意思在就行。
王工微微頷首，又讓她自己把籍貫、成分、祖父母、父母名字以及大隊信息等填上，這算考核書寫能力，然後示意她上拖拉機。
霍青芳鬆了口氣，上拖拉機之前，她按照那張注意事項上要求的，先圍著拖拉機轉一圈，看看車底，然後再爬上去。
霍青芳看這台拖拉機和城關公社的一樣，都是東方紅54馬力的，操作流程也是一樣的。
自己拉繩啟動，然後她坐上駕駛室，握住方向盤的那一刻，霍青芳就跟換了個人一樣，自信又從容不迫。
王工頻頻點頭，“不錯，好樣的！”
等霍青芳開著拖拉機突突轉了一圈回來，王工直接畫了個√，“你被錄取啦。”
霍青峰瞪大了眼睛，“姐，不是……你什麼時候偷摸學了轉圈？”
他們當時在地裡，都是直來直去的，可沒學轉彎啊。
霍青芳：“那不是有方向盤嗎？轉彎的時候你就一點點地轉，彆轉大勁兒。”她把自己的手感竅門告訴霍青峰幾個。
霍青峰一聽也懂了，第二個跑過去考試。
霍青峰的文化課就不如霍青芳的，一張注意事項念得磕磕絆絆的，之後自己寫名字等事項，他一緊張又把“峰”寫成了“上山下豐”，還美滋滋地欣賞了一下，覺得自己寫得很好看。
恰好常工過來，瞄了一眼，問他，“小同誌，你叫什麼名字？”
霍青峰腰杆子一挺：“霍青峰！”
常工點點頭，“去吧。”
霍青峰就跑去開拖拉機了，興奮得他走路都雙腳打架，恨不得一個蹦子跳上去。
霍青花在一旁急得要命，提醒他：“彆抖擻，穩重點！”
感覺所有人都盯著他看，霍青峰突然有點緊張，想起大姐說要沉穩、矜持，他立刻就雙手貼著大腿根，然後同手同腳地走到拖拉機旁，爬了上去。
他讀注意事項的時候沒讀全，繞車檢查一圈自然不會留意，他之前看霍青芳圍著車走，還以為她稀罕這拖拉機呢。
好在拖拉機還沒熄火，不需要他重新發動，直接上去開始就行。
在開拖拉機這上麵，他比霍青芳不差多少，就是年輕氣盛容易得瑟炫耀，不夠霍青芳那麼穩重。
兩圈回來，他得意地跳下來，接受眾人羨慕稱讚的眼神。
常工點點頭，親自畫了個√，也過了。
下一個霍青荷，她覺得沒把握，就讓娃娃臉幾個先上。
她覺得前麵霍青芳和霍青峰表現很好，她和霍青霞這倆差一些的上去很容易被比下來，估摸就懸了。
娃娃臉舔舔嘴唇，握了握拳頭，狠狠心就去了。
對於常工和王工來說，這就是一個斷崖式的水平下跌。
注意事項是念不全的，自己名字霍青銅他寫得也費勁，爹娘和爺奶的不用說了，霍家村大隊也有點忘了怎麼寫，最後缺胳膊少腿的寫上去。
上車以後，他有點慌，離合、油門、刹車有點搞不清楚了。
看他急得抓耳撓腮的樣子，常勁鬆果斷讓王工上去，“盯著點。”
沒人跟車，他再把拖拉機給逼瘋了，撞了人或者東西都不好。
果然，事實證明他的擔心不是多餘的，娃娃臉弄熄火一次，容長臉則把拖拉機轟成了怪獸，幸虧王工打了方向盤才不至於撞到樹上。
另外那倆比他倆還不如，一緊張開口連自己叫啥都報錯了，更彆說讀注意事項了。就算之前跟著林盈盈和霍青芳學過，這會兒也是它們認識自己，自己不認識它們了，等寫名字的時候更是提筆忘字。
頭都揪禿了，最後頹然地放下筆。
他倆在村裡同齡人堆裡也算是機靈的，要不也不會被大隊選上，可一到這種嚴肅正式的場合，看著高大上的拖拉機和技術員，他們一下子就緊張害羞得腦子一片空白。
自己不行，才覺得人家霍青芳幾個，可是真行啊！
另外大隊也有兩個青年會開拖拉機，一個是退伍兵，叫賀衛東，學過開卡車，拖拉機看看差不多也就會了。另外一個是木匠，叫卓秀秀，男，手巧，喜歡擺弄小機械，自己弄了倆自行車輪子改裝了一輛小三輪車，今日就騎著來的。
第一輪霍青芳、霍青峰、賀衛東、卓秀秀四個人選上，給大家夥兒羨慕得不行，看他們的眼神都火辣辣的。
其他大隊的考生又不樂意了，不敢跟常勁鬆說，就纏著公社乾部和薛乾事，要求公平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