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數日便是會試,但穆青慣常是不喜歡在考試前看書的。读零零小说有時候考試考得多了自然也會有所心得,文章便成了水到渠成信手拈來,有五千年曆史文化的加持,加上大周朝那曆代名家名篇的研讀,如今的穆青對那臨時抱佛腳的事情是不想做了。
這天起了個大早,穆青對著太陽伸了個懶腰。
自己慢騰騰的穿了外衣,看看時辰,穆青決定把早飯午飯一起吃了。
距離上次皇後落馬已經三日,李謙宇早出晚歸,自然是沒了時間天天來監視穆青讀書。六王爺每天必到宮中給袁妃請安,也會去皇帝處“侍疾”,宮裡宮外都誇讚李謙宇至純至孝。
隻是這其中到底所為何事,就隻有自己心裡清楚了。
按理說本不應當這麼高調,但終究時不我待,這個關口上冒些險也是值得的。穆青每每都是體貼的表達一些知己的關切,晚上時候陪他說說話也就罷了。
不過終究談論的都是些閒事,有關朝堂的來年各個人都是精明的絕口不提。
李謙宇做的事情,哪怕他願意告訴穆青,穆青也要把自己的耳朵捂起來裝作沒聽到。即使心知肚明,也要秘而不宣,這是一種看起來荒誕可笑的遮蓋,單正因為有了這層遮羞布才能掩飾住這其中的暗潮洶湧波詭雲譎。
“主子,你醒了啊。”安奴捧了盆水從外間屋進來,看到穆青正坐在那裡發呆,就笑著說道,“洗把臉,粥我在爐子上溫著,我再去弄些菜來就可以吃了。”
穆青收斂了心神,對著安奴笑了笑。似乎在安奴麵前,穆青總是會下意識地收斂起自己的那些算計謀劃,坦誠地接受自己的相依為命的小書童對自己的好。
擰了帕子抹了把臉,穆青拿著柳條沾著青鹽刷了刷牙齒,用清冽的茶水漱口後方才坐到桌前。安奴將一盆子放了各色花瓣的水放在桌旁,穆青把手放進去,沒多時就拿出來,用帕子擦乾淨水漬後才拿了筷子。
原本他是沒這麼多規矩的,但架不住他和一個尊貴的人物住在一個屋簷底下。想要上李謙宇的餐桌,就要學會這些東西。穆青覺得折騰,吃飯就是吃飯,哪裡來的這麼多磕磕絆絆,但安奴卻覺得不錯,每每都要讓自家主子來這麼一遭。現如今穆青也習慣了,雖然手上留著花瓣香總讓他覺得女氣。
這裡沒有旁人,主仆二人就麵對麵坐著吃飯。穆青本就是個不愛早起的懶性子,如今沒人管著越發肆無忌憚,安奴也不喊他,這些時候他也看得出來,穆青是個心裡有底的人,或許他比穆青自己還篤定穆青定能高中。安奴每每都是早早起了,跟著府中其他人一道吃些東西,然後就張羅著穆青的早午飯,比不得李謙宇府上廚子做的精致,但是安奴的手藝絕對是頂尖兒的好,味道香氣足以彌補視覺上的不足。
挑了根兒醃過的蕨菜放到嘴裡咀嚼,去了皮的蕨菜清脆爽利,加上上麵香氣撲鼻的麻油味道最是下飯。而粥裡用的是最好的大米,加上京城難得的海鮮帶子,熬煮了許久方才煮好的。穆青把碗裡的粥喝完了,又給自己盛了一碗。
“安奴,早上可看到李兄?”穆青用勺子在碗裡轉了轉,讓熱乎乎的粥能涼快些。
安奴聽了這話搖搖頭:“不曾的,我隻看到了蘭若一眼,他是一大早就走了,看著是去牽馬的,但是去哪裡我沒問。”
穆青聽了這話手上的動作頓了頓,隨即就恢複了從容淺淡。把一勺子粥放到嘴裡,穆青的眉間卻是蹙了起來。
老皇帝雖然是使了一計算計了自己的兩個兒子,但終究他的身體也並沒有好到哪裡去。杜羅迷信中曾提到劉世仁形容的李慕言,“麵頰泛赤,唇舌紫紅,常未語便喘息不止”,這分明就是內裡有了問題。如今皇後遭棄,正正是讓李謙宇去刷刷好感度的時候,他卻是牽著馬去何處?
盯著粥碗好一陣,穆青突然道:“雪團呢?”往常這時候雪團早就跑來尋安奴了,那隻被李謙宇養肥了的鬆獅犬最近倒是分外喜歡安奴,老是跑來,現在卻是不得見。
安奴眨眨眼,似乎剛剛想起一般:“是的呢,雪團也不見了,我還想著怎的這般安生。”
穆青把碗撂下,暗自思索一番,突然記起原著的一樁事情。皇長孫李承明與李謙宇曾有過一次爭鬥,最終不分勝負,但是雪團卻是被弄折了腿,從那以後就越發不能走動。
現在想來,那絕對不是簡簡單單的愛犬被弄斷腿那麼簡單,以李謙宇的性子,遇到這等事情必然是當場發作,完沒有人下來讓李承明全身而退的道理。穆青站起身來,拍了拍微微褶皺的青色長衫,道:“安奴,我要出去一趟。”
安奴卻也站了起來:“我與主子同去。”
“不,你替我辦另一件事。”穆青回身走到桌旁,拿出了一疊信紙,拿起磨塊在硯台中迅速研磨,然後填飽了筆快速的書寫著,不多時便是洋洋灑灑兩張紙。他把信紙折好,放到了一個小小的羊皮袋子裡,用繩子紮好後遞給安奴,“你且去城西,最大的槐樹底下有個賣糖人的攤販,你把這個給他便是。”
安奴接過了羊皮袋子,眨眨眼,什麼都沒問。
不過穆青並不準備瞞他,彎了彎唇角:“這個是要給宜州鄧先生的。”
“鄧元柄鄧先生?”安奴愣了愣,“主子直接修書去便是,何必這般大費周章?”
穆青笑了笑,聲音輕輕:“為了表示尊重,李謙宇或許不會安排人監視這個院子,但你真的覺得他不會檢查我的來往書信?若是真的這般輕巧容易,我與杜先生的書信往來何至於那般複雜。”
安奴似乎被這句話嚇到,微微瞪了瞪眼睛:“主子,你是說,六王爺會拆了你的信?”
“十有八九,我不會冒險。”穆青輕輕的吐出一口氣,年輕英俊的臉上難得的帶出了幾分與年齡不符的沉穩淡然,“我會努力去贏得他的信任,我也會用這份信任來達到我的目的,但是在那之前,什麼都是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