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蕊並不懂得為何文扇表情如此奇怪,可是文扇自己卻知道她現在要做什麼。
安靜,沉默,並且把那些她本就不該知道的事情死死吞進肚子裡,讓它們被埋葬起來,腐爛下去,永遠不要再出現。
這後宮的幽深她是知道的,也是懂得的,作為並不十分受寵的公主,即使有著閔貴嬪的百般維護,文扇依然對於後宮中的人情冷暖有著體會。比起自己一個人,能有個人陪伴的,總歸是要好些的。
雖然,自己母妃最後選了的,不是父皇,而是……另一位妃子……
她深深地呼吸著,把眼睛轉開,讓自己不要去看,不要去想,似乎這樣就能讓自己裝作不知道一般。
手漸漸鬆開了初蕊,文扇的眼睛轉向了坐在下方的趙太醫,臉上重新顯現了那種帶著女兒家單純清澈的擔憂。
懸絲診脈本就是個極難的功夫,趙太醫雖然經驗豐富,也是個極為了得的太醫,但是這也用了不少時間。說起來,若是直接搭腕是要好些的,可是宮中的貴人主子們不比常人,更何況是妃嬪這般帝王的女人,直視都是個錯處,更何況是要去觸摸肌膚,更是萬萬不能行的。
故而那些話本裡頭的太醫可以時常出入內廷,還能直接號脈號到主子娘娘身上去的事情是萬萬不能發生的,輕則打板子,重則掉腦袋,可不是開玩笑的。
不過不少貴人也甚少尋了太醫,而是去找太醫院中的醫女來診治,大周朝並不忌諱女子出來做些差事,在宮中,醫女便如同繡娘一般,都是領著俸祿薪水,有著正經差事的女子,地位也是不低的。不少主子娘娘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是醫女來看,可是像是袁妃這般得了帝王恩寵多年,身嬌肉貴的,自然不會用到醫女,而是宣太醫,哪怕要懸絲診脈耗費功夫也是要宣的。
趙太醫捏了捏胡須,手指尖在絲線上換了好幾種姿勢,終於,才算是收了手。
他把布包慢悠悠的放回到了醫箱裡,然後起身,恭敬的行了個禮:“回稟娘娘,娘娘身子並無大礙,或許是近來睡眠不安穩所以導致有些許心慌氣短,下官這便幫娘娘開一些安神定氣的滋補藥物,娘娘按時服用定然是沒有大礙的。”
袁妃點點頭,不置可否。
在宮中多年,她也算是摸清楚了這些太醫的生存之道。對於太醫院的醫術,袁妃沒有過懷疑,可是這些人能伺候得了宮中人,自然個個都是人精。麵對的是隨時可以決定他們生死的主子,病治好了,沒有賞,治壞了,那就是要賠命甚至賠全家的事兒。
所以他們哪怕看得出來是何病症,隻要不是馬上就死的病,一向都是往平緩了說,滋補的藥湯子一碗碗灌下去,隻要能拖著性命就得了。
想到這裡,袁妃有些嘲弄的笑了笑。人人都道宮中好,卻不知道,除了那幾個人,其他的宮中人就是被恙在籠子裡頭的金絲雀兒,哪怕是眾多人伺候著捧著慣著,也不過是養廢了,自己個兒的死生都隻能由著彆人的。
袁妃卻沒有對著趙太醫發脾氣,她知道自己沒什麼毛病,隻是剛剛被穆青的臉驚嚇住了罷了,左右不過是定期凝神的事兒,恐怕這位老太醫也瞧出來她是心病,卻沒點破,而是換了個法子說,倒也是好的。
朝玉釵使了個眼色,玉釵點點頭,走到趙太醫麵前從袖中取了一個金裸子,放在了趙太醫麵前。趙太醫的眼皮抬了抬,然後依然是慢悠悠的伸出手,也不客氣,直接把那個金裸子收到了自己袖中,而後行了個禮:“謝娘娘賞賜。”
袁妃笑了笑:“這次本宮本就不是什麼大病,隻是手底下人大驚小怪罷了,倒是勞煩了趙太醫,還望趙太醫見諒。”
“下官不敢。”趙太醫依然恭敬和順,看不出絲毫異樣。
隻不過,低頭時,趙太醫的手指尖搓了搓。
袁妃娘娘的脈象……倒是有些奇特啊。
待趙太醫離開,文扇便起了身,走到了袁妃和閔貴嬪麵前,盈盈下拜:“母妃,袁母妃,若是無事,可否讓文扇告辭?”說著,文扇抬起手拿這帕子掩了掩眼角,看上去有些困倦了。
袁妃也不留她,隻是笑笑道:“這會兒倒是到了倦乏的時候了,文扇會了吧,躺躺休息了便是。今兒天氣甚好,本宮與你母妃還想去禦花園轉轉,你便先自行回宮便可。”
文扇聞言,隻是抬頭看了看閔貴嬪,發覺自己母妃朝她點了點頭,方才低下了頭應了一聲,而後帶著初蕊離開了臨泉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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