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放下了袖子,然後緩緩的將已經空了的茶碗放到了桌上。
茶肆掌櫃看到空空如也的茶碗,臉上有些驚訝:“大人,這回莫不是渴得很了?”
穆青聞言也就笑笑:“怕是渴了的,倒是可惜了掌櫃的一碗好茶,被我如同牛飲,倒是浪費了的。”
掌櫃的忙擺擺手:“大人這是折殺小人了,哪裡浪費不浪費,大人喝了就是好的。”
穆青笑著點頭,斂去了眼中精光。
他沒有再喝茶,而是背著手站在茶肆中,看著國子監的門口。現在天色漸漸的亮起來,時候不早,不少學生也已經到了。在那其中,穆青就看到了結伴而來的宋朗和李子軒。
穆青也算是摸清楚了宋朗的家事,這人家中也算是名門大戶,縱然比不得那些根基深重的氏族,但是在京城中也是大姓了。而李子軒,皇八子,更是尊貴。
現在爭奪皇位的形勢還不明朗,不過無論是誰,都不大看得上這位皇八子能榮登大寶的,且不提他母妃不顯,單單是前頭站著的哥哥們,就輪不到他。
不過終究是天潢貴胄,論身份自然是要比彆人尊貴許多的,不少學子看到他們的時候都讓了條道路。
在國子監,有條不成文的規定,無論是天家子嗣還是平頭百姓,互相見麵都不用行禮,以免讓學生學到了那種前倨後恭的諂媚囂張。對於這條規定,穆青是很讚成的,無論他心中所想如何,到底是不希望這些孩子們過早的接觸到那些官場上頭的糟粕。
正想著,突然感覺到李子軒的步子頓了頓,穆青忙下意識的往茶肆的牆後一躲,等了一會兒才重新站出去,便看到李子軒和宋朗已經跨進了門去。
“大人可是在瞧著那些未來的文曲星?”掌櫃的擦了擦桌子,笑道。
穆青點頭,眼睛裡有著感慨:“他們到底是年少,看著就讓人心生歡喜呢。”正說著,突然,穆青的身子打了個晃。他皺起眉頭,揉了揉額頭,似乎覺得瞬間困頓的很。
掌櫃的見狀臉上猛地有了個鬆快的表情,但是馬上就上前一把扶住了穆青的手臂,讓他在桌旁坐下,背靠著牆壁,不至於滑落下來。
穆青則是努力的睜開眼睛,可是看模樣分明是難過得很。
掌櫃的瞧著心裡也難受,畢竟這位穆大人待他是極其不錯的,自己這般算計還下藥於他終究是於心有愧。歎了口氣,掌櫃的走過去,輕輕地伸出手擋在穆青眼前。眼前黑了下來,穆青也沒有再掙紮,隻是喃喃自語一句:“怪了,怎麼這般……困呢……”便歪了歪腦袋,昏睡了過去。
掌櫃的把手在穆青麵前晃了晃,確定這人確實是昏了,這才呼出一口氣,如釋重負。
自己這般做未免有些以怨報德,可是終究是心中有苦衷,掌櫃的臉上的表情錯綜複雜。他左右看了看,確定這個角落沒人注意到,這才低聲道:“穆大人,小人也是逼不得已,黃公公的話小人沒有膽子拒絕,此番……冒犯了。”
穆青稅容平靜安然,如同稚兒。
掌櫃的咬咬牙,從懷裡掏出了一把匕首,還有一個紅色的瓷瓶子。他輕輕地用鋒利的匕首在穆青的指尖畫了個口子,很細很輕,連血都沒有冒出來。掌櫃的伸手捏了捏穆青的指尖,幾滴血珠冒出,被掌櫃的接在了紅瓶之中。做完這一切,他馬上將紅瓶用塞子封好放入懷中,然後用另一個瓷瓶中的藥膏塗抹在穆青的指尖。
傷口,幾乎是幾個呼吸的時間就痊愈了,讓掌櫃的瞪了瞪眼睛,很是驚訝。
把瓶子收起來,掌櫃的起身,轉身進了茶肆後邊的小屋。
就在他離開的時候,原本閉著眼睛的穆青輕輕的睜開了眼睛。他微微皺眉,看著自己已經痊愈卻還有些疼痛感覺的手指尖,麵露疑惑。
剛剛那碗茶有問題穆青是知道的,這位掌櫃的畢竟是驚恐了,臉上帶了顏色,穆青察覺出不對來自然不會強迫自己冒險,直接用廣袖遮掩著,但是那碗茶其實是倒進了寬大廣袖中,被布料吸收。本以為那是碗□□,可是自己裝作不省人事之後掌櫃的沒有試探自己的鼻息,反倒是在自己手上劃口子取血,倒是奇怪得很。
恐怕,他也隻不過要迷暈了自己,目的也隻是那幾滴血罷了。
穆青思索著掌櫃的剛剛說的那句話。黃公公……這姓黃的公公穆青知道的可是不多,最熟悉的,就是黃會了。
若真的是黃會,那麼這件事情也就有了頭緒。穆青低斂了眉眼,幾乎豁然開朗。他取走自己的血,定然不會是要行什麼壓勝之術,那未免有些沒有道理,最大的可能,就是李謙宇要他的血。
血液,在這個時代的用處有限,穆青能想到的就是滴血認親。
這未免又有了些奇怪,李慕言的種種做法顯然是已經確定了穆青就是他的骨肉,而若不是李慕言那般著相,也不至於讓穆青猜到了蛛絲馬跡。李慕言的心思穆青也清楚得很,自己哪怕是他的親生,也注定沒有機會得到皇子名分,更是沒有資格爭奪大寶,李慕言能做的隻是私下裡給他一些幫助和支援,為他謀劃許多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