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世仁拿著手上的信箋,眉頭緊皺。
他將劉夢茹送入宮中,本就不是自己的期望。劉世仁看重劉夢茹,雖然劉夢茹是女兒身,但是劉世仁卻是把她當做男兒培養的,處處均是不曾虧待,如今這般送去宮中本就是劉世仁不願的。
本該是被指給了李謙宇的姑娘,如今卻是被袁貴妃帶在了身邊,劉世仁其中是有運作的,不過如今在瞧見劉夢茹的信時,劉世仁幾乎是頃刻間就後悔了自己的決定。
孟琪為人劉世仁是看重的,成熟穩重,即使隻是在國子監中做了先生,卻也是十分踏實肯乾,不曾有過什麼異議的。孟家當初的輝煌燦爛劉世仁也是見過,裡麵有青年才俊,也有紈絝子弟,最終孟家傾頹,孟琪依靠著和公主的親事得以逃過一劫算得上是他的運道,但是劉世仁更看重的卻不是他的運氣,而是孟琪在種種變故之後依然能夠淡然處事的風姿。
如今,與公主一生一世一雙人,更是讓人稱道。
可是哪裡知道,這位孟琪孟大人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居然是和宮中的貴妃有染,還是接觸了如此多年,怎能不讓劉世仁皺眉。
拿了火折子來點燃了信箋的一角,而後捏在手裡看著紙張迅速的被火焰慢慢腐蝕,而後變成了一抹飛灰,快要燒到手指的時候劉世仁才打開了茶盞的杯蓋,將紙張扔了進去,看著茶水淹沒了最後的一小塊信紙,方才站起身來,在屋子裡來回踱步。
站在李謙宇身後,這是劉世仁拿的屬意,這位老大人曆經數朝,已經是看慣了世態和官場,對於劉世仁而言,他是想要更進一步的,擁立之功,世間最大的功勳不過與此,但是除此之外,老大人更希望的是能夠得一位聖明君主,開天下澄明局麵。
如今,他挑中了李謙宇,並且篤定這位可以得以開創開明盛世。或許為了劉家宗族,劉世仁還是與李承明有所聯絡,可是劉世仁看重的卻一直是李謙宇的。
但是自己看重的未來君主如今竟然是有了汙點,而這個汙點還是他的嫡親母妃,劉世仁無論如何也不會允許這個汙點存在!
劉夢茹可以輕易發現的事情,難保旁人不會察覺,足以見得袁貴妃對於這樁事情的保密並不甚在意,不然,又為何可以被留在身邊不久的劉夢茹知曉呢?
既是如此,以後難免不會被旁人知道,一旦知道了袁貴妃和夢琪有染,不僅僅是袁貴妃的性命不保,對李謙宇也是毀滅性的打擊,因為皇妃與外人沾染,最先聯想到的就是混淆皇室血統,到時候,無論李謙宇如何優秀,隻怕都逃不過一死。
再開明的君主,也不會容忍辱沒皇家的人,即使這個人有可能是自己的親生骨肉。
劉世仁如今已經是頭發花白,平時精神矍鑠瞧不出什麼,但是現在卻是被這樁事情鬨得白發又多了幾根。
不過最終老大人來來回回走了許多圈以後,終於有了主意,停了腳步的時候略想了想,而後先是走到窗邊一把撐開了窗戶,拿著撐子將窗子撐起,而後便是快步回到了書桌前,拿起墨塊在硯台裡研磨,加了些水,好歹磨出了墨汁便是填飽了筆,在紙上急速書寫。
袁貴妃不能動,袁貴妃榮寵不斷,如今的當今聖上對袁貴妃顯然是無比信任,若是袁貴妃無故暴斃,隻怕皇上必然是會一查到底,到時候難免事情敗露。
李謙宇也是不能說的,無論李謙宇是否知道此事,劉世仁都不能從自己的嘴巴裡讓莊王爺知道。李謙宇或許並不小氣,但是這種醜事往往會招來殺身之禍,劉世仁是個聰明的,自然不會給自己給家族招惹什麼麻煩。
那麼,這裡麵唯一一個可以動的,也就隻有孟琪了。
劉世仁寫了幾個字,而後停了停,微微眯起眼睛,便是將紙撕了去扔到一旁,重新鋪展開來,換了根更細的毛筆,即使如今劉世仁已經年紀大了,但是依然是耳聰目明,這會兒,蠅頭小楷一個個的落在紙上reads;玲瓏曲。
‘吾女夢茹:見字如晤。世事均不可揣測,往往陰陽倒轉鬥轉星移均是不為人力所控,隻願你處處順遂,莫要招惹是非,儘心伺候貴主,自己珍重。’
寫完,劉世仁便是直接塞進了信封裡頭去,而後拿著一個折子,把信夾進去,大大方方的叫了仆人來,送入宮中。
折子,給皇帝,信,給劉夢茹。
這種入宮的信箋必然是會被提前拆開,看到裡麵沒有什麼毒物或者謀逆之物方才會重新封裝送去該去之處,但是劉世仁卻是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成的,畢竟他所書寫的隻是短短一句話,並沒有什麼與眾不同。
但是這一句話或許頗長,最終說的隻有一件事情。
告訴劉夢茹,莫要輕舉妄動,安心安分才是。
多的事情,那是劉世仁的事情,已經是不需要劉夢茹多做什麼了。
等那仆人離開了去,劉世仁突出了一口氣,靠著椅背,這位老大人登時瞧著又蒼老不少。劉世仁著實是心裡憂愁,為了孟琪,也是為了自己。
青年才俊居然為了男女之事夭折,未免讓人擔憂。
而劉世仁為了掃平障礙,到底是又要雙手染血,也是讓人唏噓。
可是劉世仁的心思不會改變。
求道者,必有殉道之人。
興國者,也不可能完全不染血腥。
孟琪到底是自己作孽,身為公主駙馬,卻與宮中皇妃藕斷絲連,著實是不該,而如今還被人發現,即使是死了沒了命,也是不能怨天尤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