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裝修做什麼?
許星搖沉默著, 眉眼寧靜,不知在想什麼。
“搖搖,到時候媽媽按著你的喜好裝修, 裝好了我們再住進去。”沈明詩摸了摸許星搖的頭發,“跟爸爸媽媽一起住在三樓,也方便。”
她不知道搖搖心裡有沒有介意這個事,但是她怕搖搖介意。
許星搖也不知在想什麼, 神色莫名,隻是輕點了下頭。
陸為修思忖了下, 還是決定把周老夫人過來的事情告訴她:“搖搖,我們已經對許誌國和周淑蘭提起訴訟,現在他們倆已經無法撫養陸媛和許離,所以我們從安鎮接來了周老太太……”
陸為修還未說完,許星搖突然看向他, 問:“什麼?”
“嗯?”他還沒反應過來, 一時被她的反應給驚住了。
“你把我外婆接來了?還讓她撫養陸媛和許離?!”
許星搖的情緒第一次這麼激動, 激動到, 仿佛質問的是關乎她性命的事情。
陸為修一時竟是不敢點頭。
他感覺到她情緒的不對勁了,他試圖使她冷靜一些,聲音放得又輕又緩:“搖搖, 你彆激動,有什麼事情你跟爸爸說, 爸爸可以幫你解決的。”
“陸媛搶了你們也就算了,”她像一隻刺蝟,終於是將刺紮向了他們, 說話時, 她逼視著他們, 眸光薄涼:“為什麼她連我外婆也要搶?!”
“我求而不得的,是跟外婆一起生活,憑什麼她又可以唾手可得?!”
這一句句,像是炸彈一樣把陸為修和沈明詩炸開了。
之前他們對許誌國和周淑蘭如何,許星搖從來沒有說過話,沒有發表過意見,默認那是他們的罪有應得。他和沈明詩很欣慰,也很慶幸,欣慰女兒和許家並無感情,慶幸他們可以儘情地收拾許家,不必顧忌,可以把那口氣給出了。
可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回她卻爆發了,在談起周老太太的時候,她史無前例地爆發了。
眼底裡是洶湧得即將噴薄而出的熔漿,帶著一種將所有人都燙傷的衝勁。
陸為修不敢再出聲,他攥緊了拳頭,克製住所有的情緒,忍耐著、壓抑著,生怕冒出一丁點的矛頭就將她傷害到。
沈明詩已是滿麵淚水,終於,終於…這孩子終於是將所有的怨與恨通通發泄了出來。她心底裡怎麼可能對他們毫無怨恨?她受了十七年的苦,怎麼可能不埋怨他們,怎麼可能真的對陸媛毫無波瀾、平靜相待?隻是這孩子都把苦藏在了心裡,怨聲全部獨自咽下。
今日,該是戳中了她的某個不能被觸碰的點,才讓她忍無可忍地爆發了。
她抹不儘淚,顫巍巍地想去拉她的手,卻被她直接甩開。
“我告訴你們,與其讓我回來,讓陸媛、許離、我外婆一起生活,不如你們繼續和陸媛一起,讓我和許離、我外婆好好地在沂市生活,也算是還了你們的愧疚之心!”許星搖忍無可忍地道,聲音之中,儘是忍耐已久的發泄。她終於是親手持著自己身上的刺,狠狠紮向了他們。
這話,也成功地讓沈明詩下意識後退了半步。
她被女兒這話,給狠狠地刺傷了。
搖搖……
這是她的搖搖啊,怎麼能……
她捂著心口痛哭,“搖搖,你彆,彆不要媽媽!”
“陸媛已經擁有了這麼多,憑什麼還可以擁有我外婆?!你們敢這樣做,就彆怪我不擇手段地反擊。”她扔下這樣一句,便轉身離開。
司機在外麵,她要去學校自習。
她的身影從眼前一晃,沈明詩忙抓住她的手腕,“不,不要,搖搖,你聽媽媽解釋,不是這樣的,我們還沒做,你不要輕易地不要媽媽,好不好?我不知道你……”
“是啊,你當然不知道,你知道什麼?我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我身高多少,體重多少,從小到大喜歡誰,不喜歡誰,你知道哪個?你什麼都不知道,還自以為有多愛我,你覺得,你真的愛我嗎?”許星搖嘲諷似的勾了下唇。
有一瞬間,沈明詩幾乎不敢直視許星搖的眼睛。
她說的,字字句句,都是…對的。
她這個媽媽…算什麼媽媽?
沈明詩痛苦地瀕臨崩潰。
許星搖低喃了一句:“我不要你們,我要我外婆。”
她說這話時,給人一種虛無又飄渺的感覺。陸為修感覺,她快要飄走了,而他伸手去抓,卻什麼都抓不到。
突然,她猛地抬頭看向陸為修:“我外婆現在在哪?”
陸為修喉間苦澀,答道:“在來沂市的路上。”
“她身體不好,不能顛簸的。”
“安排得很妥當,老人家並無不適。”
“那…那我…”許星搖咬著下唇,她想說,那我去和外婆住吧,你們自己,愛怎樣就怎樣了。
陸為修卻像是看破了她的想法一樣,卻像是知道她接下來要說什麼一樣,慌張地突然打斷:“搖搖,既然你不高興,那我們就不這樣做了,爸爸媽媽會重新想辦法,找人撫養他們。你是不是很喜歡外婆?那就把她妥善安頓好,我們陪你常去看她,好不好?”
他們不懂。
他們到底還是不懂。
許星搖不想答應。
可她卻被沈明詩一把攬過:“是,是,媽媽現在什麼都不知道,不了解我們搖搖,但媽媽會去關注的,關注我們搖搖的喜好,會努力成為一個稱職的好媽媽的。搖搖,你相信我,你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你不能走,你走了,就是在要爸爸媽媽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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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來沂市了。
這對許星搖而言無疑是個炸彈,在她心裡掀起了軒然大波。
一股久違的喜悅慢慢地在她心底裡蔓延開來。
……真的是久違了。
她有多久沒有這麼高興了?
好久,好久了。
已經很久都沒有東西可以引起她的喜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