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覺不到身體器官的感覺了。
也就是感覺不到餓。
竟然不覺得餓,那就沒必要去進行“吃飯”這一項又麻煩又浪費時間的事情了。
陸星搖幾不可聞地呼吸著,這個空間中仿佛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她說:“你去吃飯吧,吃完就回家吧,外婆會擔心你。彆來了,我沒事。”
許離真是差點就信了。
他故意麵露狠色,凶巴巴道:“想得美,你擺脫不掉我,我也不餓!”
陸星搖沒有力氣去與他爭辯,他愛怎樣就怎樣吧。
許離又問:“姐,你可以告訴我,你想乾什麼嗎?在這裡坐著?坐多久?不會無聊嗎?我帶你去……”
“夠了,出去。”
許離的聲音戛然而止。
算了,不說了。能讓他待在這就好。
隻是,即使他不出聲了,陸星搖也依然強硬地要把他趕出去,很堅持。
不管許離怎麼保證安靜,她都無動於衷地推搡著他。
許離快被她急死,終於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說出了壓抑不知多久的話:“我走?我走了你怎麼辦?等我下次來,是不是又要見到上次那樣的情景?!”
“姐,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有多害怕!”許離怒吼著,“我眼睜睜地看著你拿著鏡子碎片割著手腕,那個場景,我這輩子都忘不掉!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麼慶幸那個時候我突然想起來有東西沒拿回了趟家?你知不知道啊?!你又知不知道我有多麼害怕當年的場景再現!”
陸星搖動作僵滯住。她沒有想到這麼久過去他還記得這件事,她還以為當年他那麼小,會不記得這些事。
不知過了多久,她啞著聲音,輕聲說:“當年我隻是想看看那個鏡子碎片鋒不鋒利,能不能割傷人的皮膚組織。可是那兩塊錢一個的塑料鏡子即使碎了也沒有任何的殺傷力,根本割不破手的。”
“你胡說!你當我是小孩兒哄嗎?我眼睜睜的看著你劃了很多下,許多次後,手腕上留下了痕跡,卻仍然沒有破皮,沒有出血,你才放棄了。”許離吼著,幾乎要破音,“你不要騙我,許星搖,我不好騙!我不好騙……”
少年的眼睛通紅了一片。
——即使他心裡明鏡似的知道她現在已經是“陸星搖”了,他卻仍想叫她“許星搖”,仍想念這個從前喊了十七年的名字。這個名字對他而言,充滿熟悉與眷念。
在他信誓旦旦的指控之下,陸星搖放棄了爭辯。她沉默著,算是默認。
許離幾乎算是求她了,語帶哀求:“姐,答應我,活下去,好不好?你這樣是不對的,是不對的……”
情緒失控之下,他再顧及不上她不喜旁人接觸的習慣,一把把她緊緊抱住。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愛你,也有很多值得你愛的人。”
陸星搖的下巴擱在他的肩上,眼淚無聲地落下,在小臉上留下一道道水痕。
她哭了……
她剛才,心裡難受至極,想哭,卻根本哭不出來。不曾想,許離的幾句話,倒是讓她的淚水掙脫所有束縛,自然滾落。
即使她的哭並非驚天動地,隻是悄無聲息,這也夠了。
陸星搖抬手,拭去眼角的淚水。卻發現,怎麼也擦不乾淨,它不聽話,一直掉個不停。
“我不求你熱烈地愛這個世界,但求你,熱烈地愛一下你自己,好不好?”
陸星搖的情緒徹底崩潰,她死死地咬住了下唇,紅唇被咬得就差破開。
她哭出了聲,遲疑著,抬手,輕輕回抱住了他。
對不起,我不知道……
不知道怎麼去愛這個世界……
隻知道,這個世界將我傷的遍體鱗傷……
門外,許離的怒吼聲,那些歇斯底裡的控訴,多多少少被扒在門上聽動靜的陸家人聽進去了些。
他們滿目驚駭,大驚失色。
許離說的這些,是他們從未查到過的事情。
而現在,他們在接受這些事情的同時,還有一把刀懸在他們頭上——搖搖可能又要再一次上演當年的……
沈明詩立時就站不住了,腿直接一軟。被陸為修摟住時,她絕望地抓著他的胳膊,崩潰大喊:“叫醫生!叫醫生啊!救救我的女兒啊,救救她啊——”
“她生病了,她需要醫生啊——”
陸為修再也難以自抑地抹了一把眼尾的淚水。
他們誰都不知道,卻又誰都隱隱有著猜測——搖搖的心理疾病。
而現在,猜測得到印證了,猜測成真了。
這個真相朝他們砸來之時,他們所有人……無一人承受得住。
屋中,是許離的崩潰和恐懼,屋外,是陸家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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