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豔紅正在廚房裡做菜,聽見李傑下班回來。
她端著炒好的兩盤菜出去,“回來了啊,”喊了李傑一聲,將菜落到餐桌上。
李傑“嗯”了聲,手裡的包落到沙發,脫下外套。
“你等會兒啊,我還要再抄一道菜。”付豔紅道。
“不急,這還早。”李傑說著,將電視打開。
自從那場大病之後,李傑基本上很少再加班,也每天按時回家吃飯,比以前愛惜身體了。
幾分鐘後,付豔紅做好了所有的菜,李傑落下遙控器,進廚房拿碗筷。
“這會兒,笙笙應該上飛機了吧?”付豔紅給李傑盛了碗湯,說道。
李傑看了下時間,“差不多了,現在六點過了,她六點半的飛機。”
“應該到候機廳了。”
付豔紅道:“你說笙笙也是,這天這麼冷,她不早點回來,非要在明城實習。”
李傑道:“笙笙打小就勤奮,有自己的主意,回來閒著也是閒著,找點事情做也好。”
兩人正說著話,聽見電視播報出一則新聞。
【今天下午四點四十分,明城思秦路天橋坍塌,砸中一輛行駛中的白色賓利車身,致兩名乘客重傷,司機輕傷,已經送醫院搶救。】
“明城”這個熟悉的字眼,引起李傑和付豔紅的關注,都認真將新聞聽完。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啊,這輛車也太倒黴了,橋塌的時候正好路過,”付豔紅滿語唏噓,“你看看這現場,裡麵的人得成什麼樣啊。”
李傑喝了勺湯,“天有不測風雲,希望車裡的人都沒事吧。”
*
墓園在清淨的明西郊外,而明城第一民人醫院在明東,需要開一個小時的車。
許洲天帶簡笙趕到醫院時,得到簡淮平搶救無效身亡的消息。
跟李簫一樣,簡笙沒趕上簡淮平最後一眼。
見到他,是在陰冷的太平間裡,蓋著一塊白布。
簡笙最怕的,一直是這個地方,沒想到會再次來到這,緊緊盯著牌子上“簡淮平”這個名字,與記憶裡那個畫麵產生重合。
她抬手,緩慢地揭開白布,看見一張青紫僵硬的臉。
他頭部受過重傷,有些變形,血已經凝固,隻是還能看清一些麵部輪廓。
簡笙全身發起抖。
“彆看了。”許洲天微蹙眉,將人抱到懷裡,將白布蓋回去。
“他死了。”簡笙出聲,聽起來很平靜,又打著顫。
許洲天聲音低,“嗯。”
這樣的事情發生得過於突然,也讓他想起簡笙曾經麵對過的事情。
現在,有他在身旁陪著,但是曾經,來到這種地方的時候,她才上五年級,隻有十歲。
那個時候的她,那麼小,如何麵對的,該是怎樣的絕望和悲痛。
如果可以,他希望這一切,都由他來替她承受。
他抱得已經很緊了,還是感覺到她身子在抖,許洲天閉了閉眼,輕輕拍拍她的背,“我們出去吧。”
簡笙站著不動,有些呆呆的。
一滴淚,還是從眼睛裡滑了出來,沾濕許洲天胸膛的衣服,“我媽媽離開的時候,我特彆希望他一起死。”
“我也詛咒過他快點死。”
“可是,為什麼,他如今真的不在了,我卻會難過。”
某些封存已久的記憶,在腦海閃現。
……
周末遊樂園裡人很多,五歲的簡笙被簡淮平抱著進到海洋球池裡玩。
李簫穿的裙子,不方便進去,站在玻璃牆外麵給兩人拍照。
“爸爸,我要躲起來了。”
小簡笙“遊”遠,喊了一聲,全身紮進顏色紛呈的塑料球裡。
還沒躲多久,簡淮平三兩下大步走過來,將她從球池裡撈了出來,小簡笙笑出聲:“哈哈哈!”
“現在該爸爸躲了。”簡淮平親了一口她粉嫩的小臉,說道。
小簡笙點點頭。
她被他放了下來,之後簡淮平往遠處跑,小簡笙邊看邊笑。
還沒反應過來,發現簡淮平一下子不見了,小簡笙愣了愣,忙往前“遊”。
“爸爸?爸爸爸爸?”小簡笙找了半天都沒找著,眼珠溜溜地轉,在思考簡淮平會躲去哪。
忽發現好像有東西躲在球海下麵“遊”過來,起伏不斷,不久後她一下子被舉了起來,是熟悉的男音:“爸爸在這呢!”
簡笙又笑了起來:“哈哈哈!”
父女倆就這麼在球池裡玩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出來的時候,簡笙已經很累了,穿好鞋後,抓簡淮平的袖子,簡淮平將她抱到手臂。
“接下來還想玩什麼?”李簫捏捏她的臉。
“不玩了,肚子餓了。”小簡笙說。
簡淮平親了一口她的臉,聲音溫和,“爸爸帶你去吃好吃的。”
“披薩吃不吃?”
李簫拍了他一下,“披薩不健康,她前天剛吃過。”
“嗯……那去吃什麼呢?寶貝想吃什麼?”簡淮平問。
小簡笙看了看李簫,抱住簡淮平的脖子,聲音脆脆的,“我更想吃爸爸做的紅燒肉。”
簡淮平笑,眉眼舒展,“行,那我們回家吃,今天爸爸下廚!”
“嗯嗯。”小簡笙開心地點點頭。
……
“我明白。”許洲天依舊抱著她,想將身上的溫度都渡給她,“他畢竟,是你父親。”
過了一會,簡笙將眼淚擦去,努力平靜了下來,轉過頭,再次望向被白布蓋著的屍體。
簡淮平。
去了天上,不知道你能不能遇見我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