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輕鬆自在的時光,薑似幾乎忘了季崇易這個人,還是聽阿蠻提起安國公府,才陡然想了起來。
前世這一年的暮春,季崇易喝得大醉,從此再沒有睜開眼睛。
據說,他喝多了後一直念著巧娘的名字。
這本是常事,她親耳聽到過的都不下三次,因為季崇易就這麼死了,便成了她的大笑話。
三少奶奶多麼無能,連一個死去的民女都爭不過,讓男人至死都念著彆的女人。
安國公夫人悲痛欲絕,甚至當著她的麵哭訴,說當時若是順了小兒子的意,小兒子或許就不會死了。
薑似至今都記得那種憤怒與屈辱,以至於連喪夫之痛都沒有太多感覺。
那個時候,她對季崇易隻剩下了痛恨。
後來時過境遷,再想起這個男人,便連恨都沒有了,不過是個陌生人。
可是季崇易如今好好活著,與前世截然不同,還是讓薑似不由琢磨起來。
怎麼就變了呢?
她當然不至於盼著季崇易早死,可是前世明明在這時已經過世的人如今竟然沒事,總是讓人困惑的。
想久了,薑似自嘲笑笑。
似乎也沒有太奇怪。
季崇易深愛巧娘,前世不情不願娶了她,大概是思念成疾才把自己喝死的。
而今生他如願以償,自然就活蹦亂跳了。
想通了,薑似便把此事拋開,繼續過著流水般的平靜日子。
可是慈寧宮上下卻度日如年。
太後的病越發重了。
說來也怪,太後自打賞梅宴不久就不大舒服,漸漸纏綿病榻,太醫卻說不出個一二三來。
景明帝往慈寧宮跑得越來越勤,各宮嬪妃更是一趟一趟前來請安,雖然見不到太後的麵,但關鍵不在於見,而在於來。
來了說不定能偶遇皇上呢,就算遇不到,傳到皇上耳中至少能落個好名聲。
“皇上——”宮婢見景明帝走過來,齊齊施禮。
內侍張口要通傳,被景明帝阻止:“不用了。”
景明帝大步走了進去,直奔太後休息之處。
慈寧宮內帷幔深深,越往裡走藥味越濃。
見到太後的那一刻,景明帝心情沉重起來。
都說人上了年紀就禁不起生病,哪怕落到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身上依然無可避免。
太後看著不大好了。
景明帝在心裡呸了一聲,怪自己胡思亂想,加快腳步走過去握住太後的手:“母後,您好些了麼?”
太後吃力睜開眼,聲音溫和:“還是老樣子。皇上怎麼又來了?國事為重,不能為了哀家耽誤了。”
景明帝心中頗不是滋味,麵上卻沒有顯露,笑道:“耽誤不了,再說什麼都沒母後身體重要。那些庸醫,真該全推出去砍了……”
太後微微用力握了景明帝一下:“皇上不必怪罪太醫。哀家年紀大了,有個風吹草動身體就跟不上,本來也到時候了——”
景明帝急忙阻止太後說下去,陪著太後坐了一陣子,見太後精神不濟才離去。
走在路上,雨後濕潤的青草氣息直往鼻子裡鑽,景明帝的心情卻沒有隨著初夏的明媚而好轉。
又是一年春夏,而太後已經到了古來稀的年紀。
難道說護著他、愛著他的太後,真的要熬不過去了?
草木後傳來的竊竊私語使景明帝腳步一頓。
“聽說了沒,太後根本不是病了,是被衝撞了。”
見潘海冷著臉要開口,景明帝擺擺手,反而飛快躲入一旁的花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