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狼已經被你放進來了…怎麼辦?
昏暗的隻有月光的房間裡,耳邊吹拂的熱度,給靜謐的氣息平添了幾分曖昧。
蘇邈邈沒忍住,很輕地哆嗦了下。
換來耳邊一聲忍俊不禁的低啞笑聲
“小孩兒,師父在你心裡,就這麼禽獸不如麼。
蘇邈邈:“沒、沒有。
“那你抖什麼?”
聽岀這人語氣裡不掩飾的謔弄,蘇邈邈閉上嘴巴,不肯再吱聲了。
時間、地點和昏暗度都有些危險,商彥如今對自己的人性和底線,又一貫沒有什麼信任度,所以他自覺地退了半步。
但並沒有鬆開女孩兒的手腕。
蘇邈邈顯然也察覺到了,輕拽動了下,然後不解地仰頭看向他。
“你還不走嗎?
商彥把女孩兒拉到落地窗前的月華下,聞言側回身。“我好不容易偷偷溜上來的,你這就趕我走?
蘇邈邈沒跟他耍嘴皮子,扯出了自己的手腕。女孩兒轉身邁著白淨的腳丫子,跑到衣櫃旁邊,又拿出了一隻圓圓的軟墊跟地上這個似乎是一對。
看女孩兒紅著臉兒拎過來,遞給自己的時候,商彥難得對文家生出了一丁點好感。
雖然隻是因為它家的一對墊子。
商彥接過來。
兩人並肩,在落地窗前坐下。
窗外的枝椏被夜色染上濃鬱的黑,天空的圓月被薄薄的雲層遮住時,房間裡僅存的那點光亮便也暗了下去。
商彥側眸,一直望著身旁的女孩兒。
而蘇邈邈從窗外收回目光,慢慢枕著自己放在膝蓋上的手臂,側埋下臉,低聲咕噥:“很神奇.
嗯?
商彥垂在身側的指節輕動了下,最後還是沒有忍住,他抬手女孩兒的小腦袋,莞爾地笑,“什麼神奇?
蘇邈邈抬眸,“就是…隻有我和師父兩個人,不說話,很安靜,但好像一點都不尷尬。
商彥低聲笑起來。“這就很神奇了?”
蘇邈邈看著他。
商彥手掌下那顆小腦袋頓了頓,輕點下頭。
商彥心裡一動
他傾身斜靠過去,在女孩兒耳旁輕笑,“那以後,師父帶你做更多很神奇的事情,好不好?
蘇邈邈:
不知道為什麼,這時候的商彥給她的感覺,像是那個在童話書裡圓木門外,拄著拐杖披著鬥篷敲門的狼外婆
蘇邈邈沉默兩秒。
“不好。
啪嗒,小白兔警惕地把門關上了。
商彥啞然失笑。
他退回身,不再逗女孩兒,“你經常一個人這樣坐著?”
“嗯。蘇邈邈輕聲應。
商彥眼神微動,“不會無聊麼。
蘇邈邈想了想,搖頭,“習慣就好了
商彥眸光微沉。
“習慣就好。
可她才隻有十六歲,身患那樣的病,這麼多年,是怎樣個人習慣過來的?
蘇家
商彥垂在外側的手慢慢攥緊了,目光偏到一旁,沒有再與女孩兒對視,更怕自己此時的情緒會嚇到她。
“我喜歡星星。
女孩兒突然輕聲說。
商彥側眸看向她,而蘇邈邈正微仰起臉,下巴尖尖的,看著窗外的夜空,還有那些零碎的、斑駁的、像是被人隨手撒了把碎光的星星。
她的眼角彎下來。
他們會聽我說話,也會一直陪著我,他們之中的很多我都能叫得上名字,是院長嬤嬤教給我
女孩兒話聲驀地一停。
而商彥也敏銳地察覺了出現在她話裡的那個人院長嬤嬤,是誰?
蘇邈邈目光閃爍了下,遲疑而不安地埋下臉。
商彥若有所察。
他眼神微深,麵上卻隻露一個薄淡的笑,“現在不想說,那就以後再說。”
女孩兒兀自趴在那裡,一個字都不肯再出口了
等了許久,商彥心裡無聲一歎。
他站起身,摸了摸女孩兒的腦袋,“今晚好好休息,師父先走了,嗯?”
回應他的隻有安靜
商彥沒有強求,轉身向房門處走去。而就在他剛剛握上房門門柄的時候,身後突然響起一個很輕的聲音
“最多一年。
商彥驀地轉回身。
女孩兒背對著他,嬌小的身形在地板上縮成一團小小的影
空氣裡最細的顆粒都像是被這聲音輕輕震顫。
“一年以內,我什麼都會告訴師父的
“所以,師父能等等我嗎?
商彥這一次的沉默尤為地久。
久到女孩兒似乎開始有些不安了,他才開口問:
“為什麼是一年?”
那些不安的情緒順著四肢百骸爬上來,無聲地撕咬著他的
蘇邈邈安靜地回答:“因為在十八歲之前,我需要做一個很重要的決定。……在做下那個決定之前,我想……我可能需要師父告訴我,該怎麼選。
男生的身影在黑暗裡僵佇許久。半晌後,
他垂目,低聲。
“我等你。”
房門打開又關上。
掛在樹梢的圓月,悄悄地藏到了雲彩後麵。
從文家彆墅中走出來,路上更為安靜。
商彥麵無表情,清雋的側顏在月色下更透出幾分淩厲的冷白
他走回自家的車旁,管司機要來手機,到一旁撥出個電話
對麵不多時便接起。
薄屹的聲音在電話對麵響起
“大哥,我喊你大哥行不行?這都快九點了,而我是個身心健康的成年人,我是有我的夜生活的一一當然我知道你不懂,但你得體諒我啊。”
商彥皺了皺眉,此時卻沒有與他玩笑的心思。“蘇邈邈的來曆,我已經確定了。
對麵呼吸一頓。
幾秒後,窸窣的聲音傳來,似乎又換了個房間以後,才聽進薄屹重新開口。
這一次,他語氣帶著點嚴肅。
“我這邊也隱約查到了一點跡象,因為不能確定,又事關所以我還沒有告訴你。
“如果你查到的也是蘇家,那可以繼續往下查了。
薄屹沉聲:她真是蘇家的人…年傳聞裡蘇毅清那個已經早天的女兒?”
商彥垂眼。
半晌後,他才低“嗯”了一聲。
薄屹:“真是沒想到啊….要說你們商家和蘇家,也未免太有緣分了,這樣戲劇化的事情都能發生在你們身上?
商彥卻冷下眼,聲線一般地薄涼。“是不是孽緣還未可知。
薄屹自然知道他的意思,猶豫了下才開口:“蘇毅清和他的夫人,在我印象裡都算是圈裡的良善之輩了,倒是蘇家那個老太太…出了名的難對付,我看這件事多半有隱情。
商彥聽出薄屹口中的支吾,眉一皺。“你是不是還聽說什麼了?”
薄屹沉默幾秒,咬了咬牙,直言:“這件事我沒有求證過也無從求證,所以你就聽聽,彆儘信。
你說
“蘇毅清這個小女兒,是有先天性心臟病的,這你應該知道了吧?
商彥微微沉眸,“…嗯
“我聽當初在蘇家做過工的老人說,其實在這個孩子生下來以前,就已經確診了。”
商彥的呼吸驀地一滯。
攥著手機的指節都下意識地收緊了。
而電話對麵的話也如他此時心裡猜測的那樣走了下去
“蘇老太太當時要求墮胎,是蘇毅清的夫人,也就是當時懷胎的江如詩,執意要把孩子生下來。”
“蘇老太太非常著惱,聽說江如詩最後是以死相逼,才把這個孩子留了下來……是蘇老太太此後就對她極其不待見,甚至包括預產期到臨產,她一眼都沒有去看過自己這個二兒媳和小孫女。
“直到好些年後,江如詩又生下了蘇家唯一的孫子,蘇宴她們之間的婆媳關係這才勉強解凍。
商彥沉默,側顏線條清冷淩厲,薄唇也緊繃。
“所以,你的意思是,蘇邈邈至今流落在外無法歸家,主要原因就是蘇家那個老太太。
聽出商彥聲音裡的冷意,薄屹心裡一抖,嚴肅否認:“我沒這麼說過,我隻是告訴了你我的聽聞,而且我也告訴你了這段聽聞未必一定是真的。
“沒有八成以上的把握,你會開口麼。商彥冷聲問。
薄屹:“…不會。
商彥:“我知道了。
說著,他就要掛斷電話。
“臥槽彆彆彆一一彆掛電話啊!
對麵薄屹急了
“我怎麼聽著你要直接提刀北上,替你家小孩兒出氣,一刀揮了那老太太的感覺呢!?
商彥笑了聲。
調短平,尾音冰冷。
薄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