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們都被震住了。
他們之中不少人自詡是同齡人裡見過大世麵的。和藍眼睛金睫毛的老外在國際比賽裡友好交流過,也和業內的精英大佬們隔比賽場地和裁判席遙遙相望過;曾在幾百上千人的比賽裡“廝殺“而拔得頭籌,也不缺被真正的狠人殺得片甲不留的時
唯獨今晚,此刻。
涼風蕭索,破開濃墨夜色而來。豔紅如血的跑車,藍得深邃華麗的晚禮服散擺長裙,絢爛奪目的珠寶項鏈與更絢爛奪目的香車美人
夢一樣的場景。
這陣仗,他們真沒見過。
更何況那聲勢奪人的華裙美人還在沖他們打招呼呢?
學生間起了紛紛的低聲議論,猜測哪個幸運兒,是今晚要與香車美人共赴盛宴的。
興奮得幾乎按捺不住的男生堆裡,在人人都希望那個幸運U是自己的表情中,商彥那一臉陰沉就格外顯眼了。
“不回。”
他拿著電話,聲音冷冰冰的。
商嫻笑聲輕泠,“你以為是我要帶你回去?我像是有那閒心的樣子?…)話的可不是我。
商彥:“那你來做什麼?”
商嫻:“關愛弟弟,通風報信。商彥
商嫻:“你抬頭。
商彥心裡隱隱生出了點不好的預感,未等他動作,身周突然有學生躁動起來
“臥槽,這是個什麼陣勢??
商彥視線一抬。
卡著商嫻華麗擺尾的跑車十米遠外,六輛無聲駛入的黑色轎車停下。
車身反射著墨色的流光,一塵不染的漆黑車身上背光的邊緣,淹沒進濃重的夜色裡
大燈齊開。
瞬間亮起來的十二束光束,幾乎要晃瞎了人的眼。
商彥本能抬手一遮。
他上前轉身,把麵前的女孩兒護到身前擋住。與此同時,他耳邊手機裡商嫻的話聲續上了。
“不算司機,一車三到四個人。
商彥眸色一沉。“他的意思?”
對麵商嫻歎了一口氣,笑容收斂,“你太任性了,商彥……之前叫停出國準備、打架的事情還沒有結束,你現在跑回A城,卻連家門都不踩?就算是和父親鬥氣,難道你都不準備回來看望下母親?”
“今晚父親知道你的行蹤後,十分動怒。趁他們還沒有接到下車的命令,你隨我回去吧。
商彥沉默許久,輕嗤了聲。
“人數加一倍,他就覺得能製得住我了?
商嫻聳聳肩,“誰知道呢,畢竟你從小就是我們三個裡反擒拿課上表現最厲害的
聽了這番肯定,商彥心裡不鬆反沉,麵上薄淡的笑色也褪
眼底一點凝重結住。
“不過,商彥,我勸你…少眼下,還是彆和父親鬥氣了。
說教完,商嫻鬆了神情。
她渾沒形象地伸了個懶腰,一翻身,趴到跑車上,懶洋洋地拆了頭發上的簪子,讓壓得脖子發酸的盤起的長發鬆散下來
她晃了晃頭,長發跟著飄舞進夜色裡。咬著簪子,隨手從跑車裡取了根發繩,商嫻一邊束發,一邊含糊地出聲
“畢竟,邈邈不是還在呢。
“真動起手來,輸嬴暫且不論,場麵也該挺嚇人的一一你不想看她擔心吧?
商彥眸子一動。
須臾後,他微垂下眼,看向身前。
女孩兒正認真地仰著臉兒,漂亮的細眉輕輕蹙著,烏黑的童仁裡含著掩飾不住的憂色,擔心地望著他。
商彥心裡一歎。
師父
女孩兒輕聲地問,語氣裡藏著些不安。商彥掛斷電話,“我需要回家一趟。”
蘇邈邈鬆了口氣。
方才看商彥那般神情反應,她還以為是出了什麼事情呢。“那……師父路上小心。”
女孩兒眉眼輕彎,眼角勾一點柔軟的笑意。
旁邊吳泓博和欒文澤也聽到了。欒文澤瞥了不遠處一眼,有心地問:“今晚還回酒店嗎?”
商彥點頭,“嗯,我儘快回來。
他垂手,將蘇邈邈的手機遞回去,卻又被女孩兒推回來
背著身後酒店玻璃門透下的柔軟光線,女孩兒眉眼安安靜靜的。
“我和他們在一起,用不到,師父帶著我的手機吧。
商彥思考兩秒,點頭。好
“師父再見。
晚上見。
商彥嘴角輕勾,揉了搡女孩兒長發,轉身走了。
儘管早就從三四人的對話裡判斷出來,但當各校的參賽學生們親眼見著商彥走向那輛豔紅色的超跑時,還是有人忍不住咂了咂嘴。
人生啊…就是我們生得泯然眾人,埋頭苦讀十年試圖改變人生,然後毫無還手之力地被人碾壓,又發現碾壓你那人從最開始就是人生嬴家。
眾人紛紛附和。
人群裡,看著跑車和另外六輛堵了門的黑色轎車離開,顧翎抹去眼底嫉恨,轉為譏誚。
可不是人生嬴家麼……我們是拚死拚活來比賽搶個頭名的人家隻是香車美人看累了,跑來中場休息的。”
議論聲裡,蘇邈邈皺起眉。
旁邊欒文澤低聲安撫,“小蘇,不需要和他們置氣。
“是啊,吳泓博應聲,玩笑地說:“怪就怪彥爹太優秀,這一出生的起點就在彆人的人生巔峰高度上,怎麼會不招人羨慕嫉妒恨呢?”
蘇邈邈想了想,也釋然了
她跟在吳泓博和欒文澤身後,隨著學生隊伍重新岀發。
三人都沒有看到的是,不遠處吊著的S城一中的幾人裡,走在最前麵的顧翎望著不遠處女孩兒嬌小的身影,眼底掠過陰晦而貪婪的情緒。
豔紅超跑風馳電掣地回了商家。
按照路上商嫻的講述,商家此時是晚宴剛歇,而商盛輝也就是在這宴會上,從旁人得知自己的小兒子已經到了A城,卻連家門都一步未踩的事情。
將車鑰匙遞給一旁接車的司機,商嫻自己扯著長到快要曳地的裙擺,露出那雙亮銀色的恨天高,哢噠哢噠地走在商彥前
“待會兒進去,父親不管說什麼,你就先應著,知道了嗎?”
身後聽不到回應,商嫻鞋跟一停,挑了眉扭回頭看,卻見商彥正低著眼,手裡捏著塊手機。
粉色的手機殼。
商嫻望著那手機殼的顏色,沉默了足足十秒,終於回過身目光十分複雜地抬頭。
又過兩三秒,她吐氣,開口,語重心長。
弟弟,是姐姐太不關心你了,都不知道你們學校什麼時候給你摧殘成這樣了……心裡有什麼過不去的坎,你跟姐姐說啊,彆這麼走極端
商彥懶懨地撩起眼簾,冷淡地瞥她一眼。“小孩兒的。
商嫻
商娳切”了一聲,臉上所有表情頓時退掉了,嫌棄地看他眼之後,才扭頭繼續往前走
“就知道你不可能這麼有少女心。”
商彥:
“我剛剛囑咐你的,你聽見沒?“沒
……商嫻做了個深呼吸,“行吧,誰讓你是我弟弟呢,那我再說一遍,待會兒進去以後,不管
“不想聽。
乾淨利落地扔下這三個字,商彥從旁邊繞過商嫻,往前走去
擦肩而過的時候,他似乎還輕蔑地看了一眼蹬著恨天高依舊比自己矮了半頭的商嫻,發出了一聲極輕的嗤笑。
然後邁著那雙長腿,利落走人。
站在原地的商嫻差點咬碎了牙。
她十分不理解,自己當初怎麼就沒趁這個弟弟還是顆豆芽兒菜的時候,直接給他按馬桶裡衝走呢??
商彥踏上台階。
傭人拉開玄關的門。
“小少爺,您回來了。先生和夫人都在二樓茶室等您呢。
商彥淡定地換鞋。經過家裡側廳時,聽見敞著一條縫的門內傳來的噪聲,商彥不由地輕皺了眉。
他步伐一停,瞥向旁側路過問好的傭人,“…晚宴不是結束了?
“是,已經結束了。傭人連忙停腳。
商彥一挑眉,“那裡麵是誰?”
“回小少爺,是家裡幾位遠房的表少爺和表小姐,還有先生和夫人的幾位朋友家裡的孩子…….都說是許久沒見您了,要留下來等您回來敘敘舊呢。
“敘舊?”
商彥聽了個笑話似的,輕聲嗤笑。
“我怎麼不知道,我和他們有什麼舊可敘?”
家裡的傭人們都清楚這位小少爺的不馴脾性,聞言大氣不敢喘,更不敢辯駁,隻能順著他的意思沉默以對。
所幸商彥也從來沒有無故跟人為難的習慣,雖然眉宇間抹上點淩厲的冷意,但最終還是沒說什麼,徑直往樓上去了。
二樓茶室內。
商彥進去時,商盛輝和駱曉君夫妻兩人,正隔著一方圍棋棋盤對弈。
桌上茶香嫋嫋,不遠處窗外,是單獨開辟的二樓庭院,院裡是調著最適宜溫度的花室,在這樓外數九寒冬的時候,院裡卻獨一方姹紫嫣紅開遍的美景,
這是母親駱曉君最愛擺弄的東西。商彥從來嫌煩,紅的粉的,三四五六瓣,看起來沒什麼區彆,卻總能叫出不一樣的名屬,花期、禁忌也各不相同,商彥沒分清楚過,小時候更不少糟蹋它們。
倒是商盛輝,雖然從來都忙,但院裡這些花草,逢駱曉君無暇照料的時候,一直都是他親手料理,沒假手給彆人過。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所以院裡那些花花草草常年旺盛又茁壯,看不出半點傳聞裡的嬌貴來。
夫妻兩人非常地齊心。
不僅表現在花草上,也表現在商彥進門之後,除了棋盤旁邊負責斟茶伺候的傭人低聲喚了他一句“小少爺”外,從頭到尾,沒得棋桌前後兩人半點眼色。
商彥不以為意,進來後懶洋洋地喊了聲“爸媽”。
他不愛隨商驍、商嫻那樣叫“父親母親”,總覺得要聽起身雞皮疙瘩來。
以前商嫻拿這事兒奚落他時,就會被他反諷,說這就是大12歲和大8歲的兄姊,和他之間的代溝了。
商彥剛想完這一茬,身後木門又被拉開。“父親,母親。”
這就來了。
商彥嘴角微勾,笑意輕諷。
商嫻關上身後的門,偷偷凶狠地睦了自己這脾性乖戾的弟弟一眼。
此時她已換了一身居家裝束、也卸了那些濃妝豔抹,素顏朝天。刻意銳化的妝容褪下後,不再是那樣淩厲而富有攻擊性的美感,商嫻五官天生的柔美便露了出來
“嗯,坐吧。
棋桌後,商盛輝聽見聲音,抬頭,滿意地看了一眼自己這女兒。
視線再往右落,那眉毛就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
“什麼時候到的A城?
即便不指明對象,姐弟倆也知道這話是問誰的
商彥神色寡淡,聲線鬆懶。昨天
“為什麼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