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願洗澡的速度很快,隻是等他更換好衣服出去的時候,青年的身影已經不在那裡了,壁爐仍在靜靜燃燒著,兩條寬大的毛巾搭在壁爐不遠處的架子上,其上氤氳著肉眼可見的水汽。
空氣中溢散著淡淡的橙花香氣,不像浴室裡殘留的那麼濃烈。
溜了?
許願落座長椅旁,擦拭著自己的發絲,待到半乾時將毛巾同樣搭放晾起,收拾分類著浴室裡的衣服,皮毛一類的需要掛起,內襯則隻需要簡單搓洗,再用清水涮乾淨,同樣搭晾在壁爐旁。
而待整理好浴室,將長椅上的毯子疊好,許願用金屬封皮將壁爐掩上,以免夜晚火星掉落出來,上樓時頭發已經乾透了。
夜晚的風雪似乎比白日要大了些,猛烈的風聲從經過的窗戶外透進來,似是長嘯一般,許願端著燭台盤算著入冬前儲存的食物,即使大雪封山,這座城池也不會缺少食物,但啤酒可能會釀的少一些,一是木柴大多用來取暖,二是糧食不能都用來釀酒。
燭火照亮了二樓,雖然煙囪從此處牆壁經過,讓這裡的溫度不算太冷,但深夜隻有一抹燭光,便隻有窗外風雪陪伴的情景還是頗有夜半詭譎的效果的。
許願平衡著因氣流晃動的燭火,開門進入臥室,然而還沒來得及關門,扶著門內門把的手已被一隻微涼的手觸碰,門瞬間關上,帶動的風直接吹滅了燭台,砰的一聲在寂靜的夜色中傳出了很遠,似乎能將那屋簷上的雪都震下來。
風雪呼嘯的聲音被掩藏在了門外,許願也被那伸過來的手臂直接抵在了門上,在漆黑微涼的環境中迎來了那帶著橙花香氣的吻,吻很熱烈,擁上來的人發絲雖然有些微涼,但是體溫卻是暖的。
雖然那熱烈的吻有些青澀和磕碰,但是砰砰的心跳卻似乎能夠將心臟處的灼熱從唇上傳遞過來,讓人很容易被這樣炙熱的感情牽動。
熄滅的燭台掉落在地,許願扣住了青年的腰身,摩挲上他的臉頰時扣緊了那略微激靈的脖頸,加深了這個不得章法的吻,在那鼻音輕動時才略微鬆開。
氣息交錯,漆黑微涼的環境中心臟的跳動卻似乎在靜靜燃燒著,許願摩挲著青年的頸後笑道:“偷襲?”
因為窗外透進的雪色,視線逐漸能夠捕捉到輪廓的青年唇角輕揚,帶了幾分理直氣壯卻又微喘的意味:“你就不怕我是盜賊?”
抱著就親!
許願失笑:“有你在,盜賊不敢來。”
青年的鼻音中有一絲滿意的意味:“你怎麼知道我沒走?”
他可是特意將劍和門口的罩袍都收了起來。
“我把放在浴室的衣服洗了,你往哪兒跑?”許願抱著麵前的青年笑道。
“衣服算什麼,我跳窗……”斯蒂文的話並沒有說完,就再度被那帶著對方體溫的唇封了緘。
心跳以吻牽動,從未停止過滾燙的跳動,他不想走的,與什麼衣服無關,隻是心熱卻缺乏足夠的勇氣,明明在很多時候都不會害
怕,卻偏偏在這種時候會遲疑露怯。
而黑暗令對方看不清他,也似乎給了一些勇氣,去釋放自己那迫切到幾乎壓製不住的愛意。
布蘭德。
這一吻極其的熱烈,直到斯蒂文的後背抵在了床上,被頸後溫柔又不失力道的手扣住時才有片刻的回神,可下一刻卻聽到了那近在咫尺的人帶著些許壓製不住的侵略感的聲音:“如果不行,就喊停。”
他的聲音仍是溫柔的,連看不清的視線也同樣透著溫柔。
斯蒂文沒有回答,隻扣住他的肩膀拉下予以回應,然後便迎接上了那堪稱濃烈的深吻。
……
打火匣的光芒亮起,掉落在地上的蠟燭和燭台也被撿了起來,蠟燭點燃,在輕輕研磨出蠟液後重新粘連在了那燭台之上,帶著晃動熹微的光芒被放在了床頭。
玻璃罩上,光芒略微變了些流光溢彩的顏色,卻足以在漆黑的深夜看清那在床帳中起伏的輪廓和從被中溢散蜿蜒出來的紅發。
許願坐在了床畔,將打火匣放在一旁,手從被子的縫隙探入,輕碰到那微微濡濕的頸側時被藏在其中的青年下意識抬手握住了,下一刻其中傳來了沒什麼威力的警告聲:“彆亂碰……”
許願輕笑,看著那藏在被中恨不得將自己埋進去的青年笑道:“那屬於正常的生理反應,不是丟人的事。”
“哼……”青年以微妙的鼻音予以回應,卻沒有明顯的動靜。
許願摸了摸他滾燙的耳垂,抽出手笑道:“要喝水嗎?”
“不……”被中的青年予以了極輕的回應。
“那我們睡覺吧。”許願話音落時,瞬間看到了那在被中僵住的青年,那本來隱藏在被中的頭輕轉,偷來了一絲微妙譴責的目光。
許願輕笑,伸手拂過了他的額發笑道:“我去拿毛巾。”
他的動作溫柔,隻是以往總是會因為他的動作而心動的青年,這次卻抬起視線盯在了他的手上。
他的目光幾乎一路相隨,許願起身笑道:“放心吧,這隻手不臟。”
他打開房門輕描淡寫的走了出去,藏在被中的青年卻瞬間臉頰紅透,隻是眸中的懊惱和羞澀摻雜,那雙握劍的手苦於武器不在身側,隻能握緊了被角。
然而房內靜謐,那隻手終是鬆了下來,帶著無儘的懊惱捂住了自己發燙的臉。
其實這件事的錯處不在布蘭德,而在於他,斯蒂文無比清楚這一點,他以為這會是一場與心上人酣暢淋漓的親密接觸,從那之後,他們的關係必然更近一層,親密無間。
布蘭德欲.望會為他而釋放。
事實證明酣暢淋漓是有的,但所予以的感受卻很陌生,那種失控到腦海空茫的感覺超越他所認知的極限,幾乎讓他下意識想要去摸自己武器,卻以失敗而告終。
本能的奪回和陌生到超越身體和認知承受極限的感知讓這場以浪漫開始的事結束於一場兵荒馬亂。
而當冷靜下來,那無限的懊惱足以將斯蒂
文整個吞噬掉,讓他幾乎想將餘生的氣都歎出來。
屋外的腳步聲傳來時,斯蒂文再度將被子攏在了頭上,出擊的是他,宣告敗退的也是他,這件事的丟人程度讓他暫時實在不想麵對布蘭德。
因為即使是新婚的丈夫,都不會有這種失誤,否則非常有可能被他的妻子嘲笑……一輩子!
藏在被中的拳頭再度收緊,卻在聽到開門聲和到床邊落座的輕壓時放鬆了力道。
“擦擦汗,要不然起夜容易感冒。”從床畔傳來的聲音極溫柔,在這樣的深夜中像極了耳畔的呢喃的情語,每一句都能夠讓人的心臟發熱,而且沒有絲毫的嘲笑味道。
可就是因為這樣,才讓斯蒂文的懊惱無限延長。
“或者我幫你擦?”許願看著那沒什麼動靜的青年笑道,然後就看到那原本背向的眸輕側,那探出的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溫熱的毛巾拿了過去,藏進被子裡擦拭著身上的薄汗。
隻是遞出來的時候卻好像耗儘了青年畢生的勇氣,動作緩慢到許願都想替他歎氣。
他接過毛巾放進了水盆中,清洗晾好後卻沒有再下樓,而是坐在床畔看著那似乎試圖能跟自己較勁到地老天荒的青年。
青年以往都是極其通透的,很多問題在他那裡要麼很快琢磨出應對的方法,要麼是暫時無解先放在一旁,總不至於影響他的心情,而這件事似乎超過了他對自己的認知,以至於他久久沒有想到解決的辦法。
但或許他也不是每次都能快速從其中掙脫的,或許那無數個隻有他一個人的夜晚,就是他自己揣摩那些事的時候,而在人多的時候暫時堆砌,才養成了這樣灑脫又能沉得住氣的性情。
房間裡暫時沒了動靜,隻有兩道呼吸的響動,而在斯蒂文輕輕側眸時,察覺了一聲輕笑,然後察覺了被角被拉動的動靜。
這家夥一直在看著他的反應!
瞬間的福至心靈讓斯蒂文意識到了這件事,隻是心中的氣剛剛起來,卻已經貼上了那從床畔上來的人的懷抱。
燭火輕晃,帶來光影的明滅,卻不及心裡那一瞬間的鼓動慌亂,而在耳畔響起的無奈輕笑更是點燃了它:“你隻是還不太適應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可是彆人都適應的很快。”斯蒂文感受著身側舒適的氣息和力道,略微側眸道。
性在各個城池間都是極其自然的事,他自幼見到的就不少,隻是那個時候他還臟兮兮的每天摸爬滾打,不管是發絲還是臉上都從未乾淨過,每天想的都是如何吃飽,對那種讓人似乎痛苦又歡愉的事雖然有些好奇,但並沒有足夠的精力去想那些。
但在他的那個年齡,已經有人接觸過那種事了,他們描繪的神乎其神,好像享受了世間最曼妙的事……然後該挨餓還是會挨餓。
再後來,他有了一些力氣和身家,偷學到了劍術,不會再被當成路邊下水道的老鼠一樣被人捂著鼻子避開,而是有試圖親近者時,意識到了自己的樣貌還不錯。
甚至不錯到隻要他願
意,就能夠成為貴婦們的情夫,從此再不必風餐露宿,去啃乾硬的麵餅和蘿卜,但很可惜,他對親近那些人一點興趣都沒有,甚至那些好像隨時隨地都能夠進行的性.愛讓他產生了一種類似於厭惡的感覺。
就好像人的頭腦中失去了思維,隻像獸類一樣追逐那痛苦又短暫的愉悅,連自己都舍棄了。
再後來,他明白了大約也隻有酒水和性.愛能夠在麻痹而無望的生活中能夠快速的給一些人帶去歡愉。
他不再心懷厭惡,隻當視而不見,因為誰也不知道會不會下一刻就死在路邊或酒館裡,隻是他不願意淪亡在其中,也變成其中的一部分。
而見識愈多,自然也認知到了愛情那個新鮮的詞彙,雖然很多人的愛情總是在剛開始恨不得付出生命,而當翻臉無情的時候好像從未說過那些話一樣,但很有趣,那是一種通過非性.愛方式獲得的歡愉。
隻是不管愛情還是非愛情,那些家夥們對這種事都沒有絲毫的不熟練,他們好像天生擅長這種事,甚至能夠拿出來炫耀。
斯蒂文當然也有自己處理過,但極少,野外的生活足以消耗他的精力,雖然感覺還可以,但是並沒有達到讓他上.癮的地步。
也隻有如今麵對布蘭德時候,才時時會牽動一些欲.念。
但愛.欲的結合並不會令他產生抵觸的情緒,他的身體被他所吸引,是因為他的頭腦和心被他所吸引,他不會失控。
然而現實卻顛覆了他的認知,他從不知道愛欲結合時會產生讓人無法承載的失控感,他大約能夠理解有人對那樣大腦一片空白的追逐,但不包括他!
他是一個有自控能力的成年人,這種事還控製不住簡直就是恥辱。
“彆人是誰?”許願輕撐著身體,看著那略微轉身的青年笑著問道。
斯蒂文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眸,之前的事再次浮現於腦海之中,臉頰上的熱意再度浮現,不知是因為懊惱還是那十分親密帶來的心熱引起的。
他一次又一次無比清晰的認知到他喜歡這個人,所以才會想要跟他親近,雖然之前失敗了,但是腦海裡還在想!
“比如你。”斯蒂文眸光輕側,卻被身側的人托住了那想要轉過去的頰,不得不與那雙含笑的眸對視,“你就不會失控。”
“誰告訴你不會?”許願看著青年瀲灩的眸輕聲道。
燭火微紅,灑落在漂亮的紅發上,卻不及其上的色澤一分,而這雙碧綠如洗的眸更是含著脈脈流動的情意,他分明是警覺且擁有著尖銳獠牙的,此刻卻收起了那些,將最毫無防備的腹部和漂亮的皮毛展露在他的麵前,將那青澀和愛意毫無掩飾的釋放出來。
他看起來是狩獵者,但也隻是冒險形成的本能,而當陷於愛意,便毫不保留。
他不知道,在他看來是失控的表現,作為操控者而言卻隻會勾起心底最惡劣的情緒。
讓人會極想欺負他,看他露出更多漂亮可愛的反應出來。
青年失控的是身體,他受鞭策
的可是心靈。
“你也會?”斯蒂文眸中光芒輕動著,神色中有幾分不信,他雖然沉浸其中,但眼觀六路的本事足以讓他回憶起一些細節,“你可是說收手就收手了。”
“可能還沒到我表現的時候。”許願看著青年興師問罪的眸色笑道,然後再次看到了那雙眸中升起的懊惱意味。
“既然沒有發生,你怎麼知道的?嗯?”斯蒂文看向他鼻中質問聲略重,他也是實際體會過後才知道的,這家夥簡直收放自如。
“我比較了解自己。”許願看著近前的青年輕笑道,“但你沒有那麼了解你自己。”
“什麼?”斯蒂文對上他的眸時卻再次體會到了那種好像被曝光到心靈的感覺。
這讓他下意識的警覺,卻在認知到麵前的人是誰時隻是微微側開了眸,卻被那躺在身旁的人輕抵住了額頭安撫著:“彆怕。”
他的氣息輕撫,熟悉的觸感和體溫足以消除那一瞬間腦海發麻的警惕感,但其實斯蒂文覺得自己已經沒有什麼不能讓他知道的了。
因為他最肮臟的過往和認知都在他的麵前主動暴露過,那些陰暗,殺戮,那些絕對無法展露在人前的陰暗麵,在布蘭德這裡卻是不必避諱的。
可為什麼……
“因為你在畏懼失控。”許願攬著懷裡的人輕聲說道,“這不是思維,而是長期警覺的本能反應。”
失控代表著危險無法抵抗,而對世界充斥著不安全感的人會產生抵觸的情緒再正常不過。
所以在青年失神的那一刻他收手了,雖然原本也沒打算做到最後。
斯蒂文的喉結輕輕吞咽著,浮動的心卻好像在一瞬間落定了:“那要怎麼做?”
找不到症結才會令人陷在情緒中,而找到了,當然要解決掉。
他可不想跟心上人上.床的時候總出這種問題。
許願看著他又恢複神采認真求知的眸笑了一下:“一種快的,一種慢的。”
“嗯?”斯蒂文略微翻身,扣住了對方的腰背貼近了些,抑製著心口的悸動和微癢問道,“說說看。”
“你倒不直接選快的。”許願伸手捋了捋青年揉亂的發笑道。
“對於危險的警覺。”斯蒂文毫不避諱此事。
沒有聽清條件就做選擇,在野外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而在這個十分狡猾的人麵前,聽清了都不一定能做出絕對正確的選擇,更何況沒聽清。
“那先說慢的。”許願笑道,“慢的是我們慢慢接觸,一點點消除你對我的本能警覺。”
斯蒂文眸光輕動,他覺得布蘭德之前在做的或許就是這件事,牽手,接吻,擁抱,習慣他的體溫和親近,是他自己有些急切了。
但這個人不知道,那些親密接觸每一次都在撩撥他內心的火焰,又或者他並不僅僅是為了消除他的警覺,而隻是單純的想要放慢一些。
“那快的呢?”斯蒂文對此有些好奇。
許願看著青年認真探知的眸輕咳了一聲
道:“你真想知道?”
斯蒂文心中有些許不妙的預感,但是好奇心已經掛在這裡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他手指輕動笑道:“說吧,現在的我還怕什麼?”
再快也不能把他綁起來。
“確實不是什麼值得害怕的事。”許願輕輕摩挲著他的唇笑道,“不過是現在開始做,中途無論你怎麼掙紮我都不會放過,做上幾天自然就不會抵觸了。”
斯蒂文呼吸屏住,在聽清這段話時心裡迸發出了炸裂般的火焰,如岩漿一般瞬間滾燙,而在近前的男人或許是因為背著光的緣故,那雙金色的眸似乎比以往暗一些,籠罩的懷抱和摩挲在唇邊的手指似乎展露著他對此事的整裝待發。
做幾天?!那將是怎樣失控的場景?!這竟然是布蘭德能說出的話!
“布蘭德先生,請收起你禽獸的嘴臉。”斯蒂文捏上了他的臉,也不知是該氣還是該惱,又或許他的心裡也是期待的,但這家夥說的實在太理所當然了。
太不像他平時溫柔有度的作風,太具有侵略意味,就好像他真的考慮過那麼做一樣。
許願對上青年似嗔似羞的眸,鬆開了摩挲在他唇邊的手指笑道:“我說的隻是方法而已,還是要看你自己怎麼選。”
“你確定快的那個不是你編造出來的?”斯蒂文揚眉道。
“當然不是,那種方法叫做脫敏療法。”許願笑道,“例如有潔癖的人將他長期放在淤泥裡,他就會不那麼避諱汙穢的東西。”
“聽起來並不怎麼愉快。”斯蒂文覺得是有點道理,但缺德。
但如果是敵人的話,用這個方法倒是非常愉快。
“所以你選擇慢的?”許願笑道。
“這還用問嗎?親愛的布蘭德先生。”斯蒂文略微攥緊了他衣服的後擺磨牙笑道。
能想到做幾天幾夜來達成所謂的脫敏,這家夥果然不是什麼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