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文靜靜看著他,原本扣在他肩上的手鬆開,撫上了他的臉頰。
即使他的體溫滾燙,此刻臉頰上也帶著些微涼,但那雙眸隨著他的動作輕垂,被睫毛輕掩的眸透著極為綿密的溫柔,讓人的手指忍不住去摩挲他的眼尾。
“我做不到。”斯蒂文看著那雙眸的輕抬說道。
他做不到理解和原諒,他沒有布蘭德這樣寬廣的心胸和溫柔的性情。
“那就不做,順應自己的心就好。”許願扣住了他的手腕笑道。
經曆不同,看待事情的角度也會不同,有人靜待發展,有人嫉惡如仇。
斯蒂文感受著手背上的溫度笑了出來,他的目光微轉,穿過男人的身側看向了那已經等在樓梯下片刻的傭兵道:“你的下屬來了。”
許願扣住他的手腕轉身,看著那背對著此處站的十分筆挺的傭兵首領道:“安德烈,外麵的情形怎麼樣?”
傭兵首領聞言轉身,目光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時頓了一下:“主……布蘭德先生,讓您受驚了,那些參與□□搶劫的人已經被全部扣押抓捕。”
“審判什麼時候開始?”許願詢問道。
“尼德爾主教已經來了,現在就可以開始。”傭兵首領恭敬道,“隻等您前去了。”
“走吧。”許願扣住了斯蒂文的手,拉著他下了樓。
“是。”傭兵首領頷首,已隱約明白了什麼,轉身在前帶路。
隻是他的恭敬隻維持到了出門前,在兩人行到那被傭兵駐守圍起的門前時走到了他們的身後,在他們出門時握著刀柄走向了那被臨時搭起的高台。
街道還是原來的街道,被踐踏的雪在升起的陽光中融化成了臟汙的雪水,其中遊離著一些血液,卻讓原本□□的人群得以安靜下來。
鎖鏈,鐐銬,成排的人或蹲在地上,或被製服隻能跪在那裡,眼睛中透著惶恐不安,而在看到從門中踏出的兩個人時,人群浮現了一瞬間的躁動,卻因為傭兵們手中的刀而安分了下來。
“他們是同性.戀!”有人在看到兩個人牽起的手時想要開口,卻感受到了脖子上的冰涼。
“安靜一些,等待尼德爾主教的審判好嗎?”握著刀的傭兵垂眸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了那道修長溫柔的身影上,眸中露出了崇敬和神往。
天知道他們忍了多久,才沒有聽到那些謾罵主人的言論時就將這些家夥們扔進監牢裡去。
當然,那是不合規矩的,洛格城並不會隨意處理謾罵的人,但搶劫和毀壞財物不同。
許願牽著人停下,那穿著白色法衣,持著權杖,戴著主教冠的尼德爾主教也下了馬車。
他的出現不僅引起了很多被製服的人的驚歎,更是讓原本街道上緊閉的窗戶打開,不少人瞻仰著他的身姿。
“尼德爾主教,請。”而在他的身旁,那戴著金色眼鏡的身影伸手邀請時,更是讓很多圍觀者驚歎出聲。
“是富賓恩……”
“富賓恩管家也來了。”
“洛格城主也關注了這件事嗎?”
富賓恩的身影出現,讓斯蒂文的眸輕抬了一下,而在聽到不遠處圍觀者的言論時,他的目光落在了身旁男人的身上。
傭兵們明顯是知道他的身份的,但城裡的人並不知道,這讓他不由得在想如果他們一開始知道他的身份會怎麼樣?
謾罵和惡意會終止嗎?或許會,因為他是偉大的洛格城主,但私下的揣摩絕不會停下,或許不會,因為也可能終於讓惡意者找到了可以攻訐他的點,憑借著性向的優勢,可以肆意□□一個高高在上的人的機會可是絕無僅有的。
尼德爾主教走上了高台,也讓一些被押著的人露出了期盼和喜意。
“作為上帝最虔誠的信徒,秉持著上帝的旨意,我將進行最公正的審判和裁決。”尼德爾主教詢問道,“這場事情的始末是什麼?”
“哦,主教大人,他們是同性.戀!”
“他們才是殺人的……”
“安靜!”傭兵首領下令,刀光之下,一切聲音消弭,“派出一個人來說。”
原本有所不滿的人們互相觀望著,看向了那位同樣穿著白色法衣的教士。
“羅萊教士!”
“尊敬的尼德爾主教,我可以證明他們兩個人才是一切禍事的開端,他們搜羅著城裡的孩子,卻將其虐待殺戮!”衣衫不像之前那麼整潔的羅萊教士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慷慨陳詞。
“有證據嗎?”尼德爾主教開口道。
“有,那個孩子可以證明布蘭德的一切惡行!”羅萊教士在人群中尋覓著那同樣被抓起來的孩子道,“就是他。”
約瑟夫原本還在人群中瑟縮著,聞言抬頭,渾身都在激動的顫抖著,想要開口說話,卻聽到了另外一處傳來的聲音。
“請容許我打斷一下,這個孩子是從主人的收容所中趕出來的。”
所有人的目光隨著那道聲音彙聚於那個交握著雙手,站的十分優雅的富賓恩管家身上。
而麵對所有人的目光,他隻是輕輕推了一下臉上的金色鏡框開口道:“約瑟夫是偷了錢袋被收容所趕出來的,羅萊教士所說的將孩子們聚集起來的地方應該是收容所,我可以保證,那裡不存在虐.殺這種可能性。”
他的聲音並不重,卻足以讓原本還帶著幾分興奮的人愣在了原地,紛紛看向了那同樣被刀抵著的孩子。
收容所建在森林深處,那裡是屬於洛格城主的地方,雖然隱蔽,但每年都會有人前去慰問,而富賓恩管家是不必說謊的。
“看來布蘭德先生的這條罪名是不成立的。”尼德爾主教開口道,“是你們在詆毀他的名聲。”
“哦,不,是那家夥撒謊,他說他的弟弟是因為虐待而死的,甚至給我們看了他弟弟的屍體。”羅萊教士高聲辯解道,“他才是謊言的締造者!”
“我不是,是他們在撒謊,就是他們殺了我弟弟!”約瑟夫臉色發白,高聲呐喊
著,“他們是劊子手,他們是同性.戀!我要殺了他們為倫恩報仇!”
他的聲音穿過人群,卻再沒有人去附和,似乎所有人都試圖離他遠一些,即使他們同樣被捆縛著。
“尼德爾主教,他們同性.戀,是一切疾病的源頭!”羅萊教士無視了那不斷叫嚷的孩子,看向了那審判的主教道,“你看,他們是牽著手的,巴裡也可以證明他們接吻上.床的事!”
尼德爾主教看向了那並立的二人道:“布蘭德先生有什麼想說的嗎?”
“如果同性.戀是疾病的源頭,洛格城現在應該是一座死城。”許願笑道,“每個人都應該纏.綿病榻,恐怕沒有精力在這裡進行審判討伐。”
“哦!那是因為我們才剛剛發現你的惡行,你還沒有來得及傳播!”有人高聲道。
“可我是同性.戀的事從十年前就確定了。”許願開口道。
那說話的人一時有些啞口無言:“那是因為……那是……”
“因為同性.戀並不是疾病傳播的源頭,濫.交才是。”富賓恩截斷了這裡的話頭嚴肅道,“所以主人杜絕了洛格城公開性.交,才讓這座城市的疾病遠遠少於其它城市。”
“不可能!”有人高聲呼喊道。
“尼德爾主教,這是對比的數據記錄。”富賓恩從腰間取出了一張折疊的紙遞了過去認真道,“沒有什麼比數據更清晰了。”
尼德爾主教接了過去,展開那張紙看著,又命人展示於人群之中:“看來同性.戀確實不是傳播疾病的源頭,他們是無罪的。”
“不可能,他們要被處以火刑!”
“他們是強盜!要不然不可能擁有那麼多財富!”
“我隻是一位商人而已。”許願開口道。
“不可能,你的麵包店根本不賺錢!”
“那是因為我彆的店麵是賺錢的。”許願笑道。
“這一點是謠言,當時闖入布蘭德麵包店的那些人才是強盜,他們聽說了布蘭德先生的富有,才會在深夜闖入。”傭兵首領說道,“而今日他損失的物品統計,市場估值達到一千三百三十一枚金幣。”
“不可能!那麼多血,他們一定是……”
“布蘭德先生無罪,□□闖入者則需要賠償他所有的損失。”尼德爾主教說道,“按照洛格城的規則,未賠償之前,不得出監牢。”
一語出,全場皆靜,被押著的人們臉色蒼白。
一千多枚金幣,那可是一千多枚金幣!
監牢中吃住都是需要從工錢中扣除的,即使努力做工,一天最多也隻能落下十到二十枚銅幣,即使有這麼多人,他們也會被關上很久。
“不,我們是受了指使!”
“我們根本沒有搶劫,這是汙蔑!”
“放開我,我不要被關進監牢!馬上就是除夕了,我不能進去!”
“我不想進去,我才是正義的,不可能,不可能……”
一瞬間的寂靜之後人群迎來
了反抗,有麵色蒼白者,也有謾罵者,有試圖解釋者,也有懊惱後悔到不斷哭泣者,可是不管他們是什麼樣的狀態,所有反抗都被壓製了。
成群的人哭叫著,卻在這場宣判落幕時被押送著,趕往了那座高聳的監牢。
街道隨著那長長的哭泣掙紮的隊伍而變得空曠,傭兵們也在整頓退去。
富賓恩輕輕頷首,護持著這位前來的主教離開。
這場鬨劇的落幕快速的像是宴席的散場,隻剩下滿地的臟汙和殘羹冷炙。
但宴席散場,卻不代表它的盛況就這樣消弭。
街道暢通,原本被阻隔的行人也陸陸續續的試探著通過這條路,即使有人悄悄打量,嫌惡的目光卻再未有明目張膽投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