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屠戮毫無懸念,即使有人掙紮,可人類的力量對比起猛獸而言還是弱了很多。
獸吼聲撲咬聲結束,那進食的猛獸都懶洋洋的安靜了下來,看客區卻並未停下它的熱鬨。
侍從們端著托盤返回,原本流走的金光再次在這階梯一樣的看台上閃爍,然後一一捧到了各人麵前。
隻是原本放上去的十枚金幣變成了二十枚,這一輪幾l乎無人押錯。
二十枚金燦燦的金幣,即使上麵有著些許磨損的劃痕,也絲毫不影響它的珍貴。
因為一枚金幣就能夠讓一個普通家庭十分富裕的度過一年。
隻需下一次注,就能夠翻倍,艾默德一手將它們抓在了掌中道:“謝謝。”
這樣輕易獲得又珍貴的東西,的確擁有著讓人類追逐的魅力。
隻是對於富人們而言,十枚金幣遠遠不到打動他們的時候,頂多是熱場。
接觸的金幣越多,其實越能把控得住才對。
“哦,您真是太客氣了。”侍從恭敬的說道,“第二場即將開始,請問您要認多少籌?”
“嗯?”艾默德看向了他托盤上的圓形骨牌輕揚了一下眉。
那侍從十分上道的彎腰,將托盤呈在了他的麵前道:“這些就是本次的籌碼,拓上虎頭的一注認一百枚金幣,牛頭認十枚金幣,馬頭認一枚金幣。”
“想認多少都可以?”艾默德掃過那些雪白瑩潤的骨牌詢問道。
“當然。”侍從恭敬道,“如果您不下注,結束後返還就是,如果您下注,贏了,會扣除原本認籌之後的兌給您金幣,輸了,您身上如果沒有帶夠金幣,也可以由您後續送來。”
他說的詳細,艾默德把玩著手中的金幣,隨手從托盤上抓了一把放在了另外一方道:“點一下。”
“好的。”侍從並未因為他的舉動而驚訝,很顯然什麼樣的客人都見過。
他清點完畢,恭敬說道:“尊貴的客人,您一共認了1231枚金幣,籌碼為您放這裡。”
“唔。”艾默德輕應了一聲,視線卻並未落在那一摞摞放在他手邊桌子上的籌碼上,而是重新看向了場地。
那裡的猛獸已經被驅離了,被人用槍或是鞭,隻是那樣的聲音,就足以讓進食的猛獸們宛如遇到天敵般起身竄進了打開的鐵門中。
散落的屍體被人拖走,隻是撲散開來的血液就那樣刺眼的留在了那裡。
“第二場,就開一場天敵與天敵之間的爭鬥吧!”萊斯特宣布著,也讓全場再度沸騰了起來。
難聽的哭笑群鳴聲響起,一道封閉的鐵門開啟,成群的鬣狗從那裡竄了出去,它們長滿了灰黑色的毛發,叫聲像笑又像哭一般的刺耳。
而當它們被放出來時,便直接朝著血腥遍布的地方撲了過去,撿取著碎肉,更是在舔舐著濺落的血液。
“哦,真是一群醜陋貪婪的家夥!”萊斯特揚聲道,“它們的對手是——獅子!”
相對一方的鐵門打開,一頭威風凜凜的雄獅從其中邁了出來,瞬間引起了人群的歡呼。
而在它的身後,一頭母獅同樣跟了出來。
雄獅的鬃毛飛揚,隻是在初見鬣狗群的一聲低吼,就足以讓它們全部警戒起來。
獅子與鬣狗,即使生存在野外,也是天生的敵人,就像是印在骨髓中的天性。
“尊貴的客人們,這將是一場精彩絕倫的演出!”萊斯特讓本就點燃的石頭城愈發熱烈了起來。
“先生,請問您這一輪下注多少?”侍從恭敬的問道。
艾默德的目光從場上收回,看著那十分恭敬淡然的侍從道:“限多少?”
“無上限。”侍從說道,“隻是需要在雙方對接前下完注。”
場上的獅吼聲已經有著壓抑不住的煩躁,鬣狗的叫聲更是吱吱呀呀的令人心煩,艾默德看了一眼,隨手抓了一把放在了左區。
“723金,押獅子。”侍從記錄報數後退遠了些。
場上的野獸已經開始撕咬了,雄獅對鬣狗的震懾是極強的,因為它們的咬合力足以將鬣狗的脊柱咬斷。
鬣狗們對上雄獅是不斷後退避讓的,隻是也在不斷粗著脖子尋找著攻擊母獅的機會。
它們的個頭看著沒有雄獅大,咬合力卻足以輕而易舉的咬斷骨頭。
血腥味再度開始彌漫,那頭雄獅咬斷了一頭鬣狗的脊柱,將那哀叫的家夥丟在了一旁,隻是它的身上也多多少少多上了一些傷痕,母獅身上的劃痕要比它多上一些,甚至連腿上也多了一道傷口。
它往雄獅身邊避著,舔舐著身上的血痕,鬣狗們卻沒有放棄這樣的機會,甚至試探的想要從雄獅的身邊去咬它的後腿。
“哦!咬它!”
“加把勁!”
“反擊啊,蠢貨!一頭獅子難道要被鬣狗打敗嗎?”
“快上,咬住它!”
原本優雅坐在座位上的富人們幾l乎都忍不住站了起來,為自己的那一方呐喊著,他們的每一次表情都因為戰況而變化著,或熱血沸騰,或咬牙切齒,或是麵容扭曲。
艾默德看過那些看客,指間撚著一枚潔白的骨牌,其上印虎頭,也確實是老虎的虎頭。
他曾經在野外見到過被半埋的虎骨,雖然連皮毛都被腐蝕了,但是仍然可見生前的威風凜凜。
百獸之王,叢林之主,卻也會化為人類手中的玩物。
艾默德甚至不用去想,都知道它是怎麼被製作出來的。
這裡的傷亡,不計其數。
廝殺,掠奪,血液在尖牙利爪下噴濺,人們卻興奮的臉色漲紅著。
“不想看就彆看了。”溫柔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不重,卻像是清風吹走所有汙穢一樣的平和。
艾默德停下手中的動作看向了他,在看到那雙眸中溫柔從容的底色時,輕吐了一口濁氣。
這裡是欲.望的天堂,隻有這個人身處在其中,卻不被其感染,他本身就自
成一方世界。
“如果是在野外,我不會覺得不舒服。”艾默德托著頰看著他輕聲道。
他並不是沒有見過血腥,無論是海洋中的狩獵,還是敵人之間的廝殺,他都經曆過,如果是在野外看到這樣的場麵,他或許會找個大樹爬上去,看著它們為了食物,為了生存,又或者為了地盤和宿敵爭搶廝殺,你追我趕,直到一方敗退逃竄,一方狩獵成功,各自散去,他都不會插手或者覺得很殘忍。
野獸之間的生存,往往很依賴力量,它們靠自己的爪牙獲得食物,延續生命。
它們沒有善惡之分,即使是老虎,也隻是捕捉食物而已。
食肉者不為惡,因為它們往往以食草群中的老弱病殘為捕獵對象,一代代的篩選,健康強壯者得以延續。
食草者也不為善,若不加以控製,無限繁衍的數量足以啃噬掉所有的叢林和草原。
那些是為了生存,而現在的……是取樂。
所有狩獵的野獸中,艾默德最不喜歡的是鬣狗,因為它們總是在獵物還活著的時候就開始生吞活剝。
但現在,它們都在囚籠中。
“人類也是獸類的一種。”許願倒了杯水遞到了他的麵前道,“薄荷水,會讓你舒服一點兒。”
艾默德接過,清涼沁香的口感的確讓那種好像被欲.望籠罩的感覺減輕了一些,他的餘光掃過那些光鮮亮麗的人們,唇角輕嘲的勾起:“的確。”
他們的確是人的模樣,穿著人類最漂亮的衣服,每一根絲線,每一粒寶石都凝結著人類的智慧,可除去那些光鮮亮麗的東西,那些猙獰的麵孔看起來像極了野獸。
人類位於食物鏈的頂端,即使有很多諸如雪怪或龍的存在,人類的足跡也幾l乎分布在每一片土地上。
他們單體的力量並不是頂尖的,但智慧卻在其上給了無限加成。
許多人為了生存而奔波,還有許多人站在最頂尖的位置,卻踩在那些弱小者的血肉上取樂。
他們不僅對獸如此,對於人類同屬,也是如此。
這樣的人類,真的是獸。
“吼!!!”猛烈的獅吼聲從場地中傳來,人們的尖叫聲卻幾l乎衝破穹頂。
“咬死它,咬死它!”
“真不錯!”
“蠢貨,咬它的後腿!”
艾默德看著那場地內鮮血淋漓的母獅和環繞著它驅趕著鬣狗們的雄獅抿起了唇。
鬣狗的屍體已經達到了五具之多,傷殘者更多,而那頭母獅的四肢都有了傷痕,而剛剛一頭鬣狗咬中了它的脖子,即使被雄獅驅趕而鬆開了,那裡也在不斷淌著血液,而雄獅身上同樣血痕斑駁,金色的鬃毛上已經染上了絲絲縷縷的血跡。
雙方都走到了窮途末路。
“你救不了它們。”溫柔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結束這場鬨劇也不行?”艾默德轉眸看向了他。
“那你得保證這裡沒有一個人踏出去。”許願坐在那喧囂
的背景前輕聲道,“隻要有人,就能再次開局,不是殺一個萊斯特就能解決的。”
艾默德眸光微斂,他想到了全場大大小小的鬥獸會,它們的存在是憑依富人們而生,或許一人的離彆和上場不能決定什麼,但他們從來不是一個人,而是全場。
除非他屠.戮全場嗎?
讓他的手染上鮮血和罪孽,讓一切事端終止,但真的能終止嗎?
這之外又有多少人在享受著這樣的娛樂,他又能殺儘嗎?
“贖買也不行嗎?”艾默德收攏著手指詢問道。
“這一場涉及的金幣有數萬枚,想讓它停下來也是同樣的價值。”許願看著垂下眸的青年輕聲道,“贖出來的野獸也不能放歸。”
“為什麼?”艾默德看向了他。
那雙金眸像是琥珀一樣溫潤,話語的本身卻讓艾默德的心裡透出了涼意:“因為它們嘗試過了人類的血.肉,就會以此為食,野獸會篩選食譜,一旦放歸,就有極大的可能傷到無辜的人。”
它們的命運,隻有死亡。
母獅的力氣已經不足以發出吼聲了,它實在傷的太嚴重了,大大小小的哭笑一樣的聲音還在環繞著它,雄獅幾l乎不敢試圖撲咬,因為它一旦離開一點兒,那些鬣狗都會趁著它分神撕咬著那頭奄奄一息的母獅。
艾默德的手指摩挲著椅子扶手上有些鋒銳的棱角,些許的疼痛感讓他的思緒更冷靜了些,他的手上無劍,腰上無槍,而他不遠處的四麵八方,都站著全副武裝的護衛,萊斯特更是時不時會瞟向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