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禮來的時候,恰好是原主打算自賣自身,供她表哥上京趕考的前天晚上。
其實蔣禮也不明白原主腦子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居然會提出這個想法,自己把自己賣到妓院去,換來的銀子供表哥宋清遠進京趕考。
原主的想法極其天真,也極其可笑,她是這麼和宋清遠說的,“隻求表哥高中之後,能回來為我贖身。我身入賤籍,自知配不上表哥,不敢祈求正室之位,隻求為奴為婢,能伺候表哥。”
而宋清遠居然哭著答應了。
原主和宋清遠是姑表兄妹,宋清遠父母雙亡後,來投奔原主一家。原主的父親,是宋清遠的親舅舅。原主一家敦厚老實,收留了宋清遠,在發現宋清遠有讀書的天分後,還砸鍋賣鐵供他讀書。
宋清遠讀書一道上很有天賦,十年間就中了舉人。本來該上京趕考的,隻是一場瘟疫過後,原主的父母都死了。而原本答應資助宋清遠赴京趕考的人家也因這場瘟疫損失慘重。無人資助,宋清遠連上京的路費都拿不出來。
宋清遠整日唉聲歎氣,以淚洗麵。
走投無路之際,原主才起了這個念頭,主動和宋清遠說了,而宋清遠雖然傷心,卻沒有反駁,隻握著原主的手,指天發誓,說自己絕不會辜負表妹。高中之後,一定會為表妹贖身,正室之位無法保證,可二房是一定的。
而原主果真走進了妓院,自賣自身,又找鴇母借了些銀子,湊足了一百兩,送給了宋清遠。
宋清遠帶著這沉甸甸的一百兩,上路了。
後來,宋清遠果真高中,十七名,賜進士出身,被禮部侍郎榜下捉婿,成了禮部侍郎的女婿。
宋清遠入了翰林院當差,從此後嬌妻相伴,官運雖稱不上亨通,卻也穩當的很。卻沒回家鄉,隻派人回鄉修繕了父母的墳墓。對養大自己的舅舅一家隻字不提,而自賣自身供自己進京趕考的表妹也當做沒這回事。
隻有原主,還在癡癡的等待著,哪怕鴇母和其他人冷嘲熱諷也毫不理會。這期間也不是沒人說要給原主贖身,可原主卻拒絕了,她在等著宋清遠。她不相信表哥會是這樣無情無義之人,表哥定是有苦衷的。比如他的妻子善妒?
直等到原主年老色衰,疾病纏身,被人從妓院趕了出去,流落街頭,聽說新上任的知府大人來了。
微風吹過,掀開了轎簾,露出了那張她朝思暮想的臉,經過歲月的流逝,卻依舊俊美。
原主愣住了,她不由自主的跟著轎簾,直跟到了知府衙門。
宋清遠下了轎,卻沒進去,而是繞到後麵的轎子裡,親手扶著一位嬌美的少婦下了轎。
原主站在人群裡,怔怔的看著,聽著人群裡傳頌的宋知府和妻子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故事,說夫婦二人自成親恩愛非常,宋大人愛重發妻,不納二色,夫妻二人共生了二子一女,此次來鄆城赴任,隻帶了小女,兩個兒子都留在京城了。
原主看著宋清遠攜著妻子的手走進了知府衙門,自己被人群推推搡搡,周圍的人都露出嫌棄的表情。
原主失魂落魄的走了,最後投水而亡。
隻是原主不知道的是,她死後,宋清遠命人將她的遺體打撈了上來,和舅舅舅母一起厚葬了。
原來宋清遠什麼都知道。
蔣禮麵無表情的看著院子裡對月垂淚的男人,二話不說,轉過身去,回房睡覺去了。
她不是聖母,不會做和原主一樣的選擇。隻是她一個父母雙亡的女子,又不打算嫁人,在這個世道要如何生存下去,的確得好好打算一下。
宋清遠在院子裡哭了半天,都不見表妹出來。他深知表妹對自己情根深種,定不會看自己這般愁苦。定會自己站出來的。表妹雖是個女兒家,卻姿容不凡,隻要她願意,有的是法子搞到錢。比如嫁給富商為妾,比如賣身為奴等等。
這也是沒法子的法子。表妹姿容不凡,又對自己情根深種,就算將來當不得嫡妻,當個愛妾也是好的。
可一場瘟疫,打亂了自己所有的計劃,舅舅舅父死了,整個鄆城用屍橫遍野來形容也不為過。
那些拍著胸脯說會送銀子供自己進京趕考的人家,如今也是死的死,散的散。
沒錢進京,他如何高中?難道又要耽擱三年?他還有多少個三年?
所以,儘管不舍,宋清遠隻能出此下策。
誰知道,哭到現在,表妹卻一點動靜沒有。
更深露重,凍得他瑟瑟發抖,怕再凍下去就該病了,隻好悻悻然的回屋了,睡前還在苦惱,此計不通,還得另想個法子。
隻是第二日,宋清遠醒來就覺得頭暈目眩,鼻塞咽疼,他眼前發黑,知道自己這是著了風寒了。
“表妹,表妹。”宋清遠聲音沙啞著叫道。
蔣禮早就起來了,對付著吃了一口,想著自己該怎麼生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