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斯坦因非常特殊。
好人總是相似的, 壞蛋卻各有各的不同。而在這些狀況各異的犯罪者之中,斯坦因仍然是其中的異類——他嚴於律己, 沒有私欲, 每一場戰鬥都竭儘全力, 戰戰兢兢地為自己的夢想奉獻全部。除了殺害他認為的“社會殘渣”,斯坦因大多數時候,比職業英雄更道德高尚。
秉持著“這個社會已經病態,太多的徒有虛名的人渣混入了職業英雄的行業,需要製衡者將其淨化”的觀念,斯坦因手段偏激,他被職業英雄視為需要被清除的罪犯中的no.1, 而同樣對上個性罪犯, 斯坦因也會親手將其清理乾淨。
他不容於惡人中, 也同樣被絕大多數的職業英雄視為必須拔出的眼中刺,肉中釘。
他不覺得孤獨。
但越發越覺得力不從心。
隨著“事業”的逐步推進,斯坦因的道路越走越艱難,他對抗的不是一個人, 不是某一個團體,而是和維護這個社會製度的暴力團體進行抗衡。這放在常人身上, 是想也不敢去想的偉業。
但斯坦因對自己的進度很不滿——
他越發清晰地意識到, 個體是有脆弱的, 是無力的,是存在極限的。而如果斯坦因想要再進一步,必須要有同伴的支持。因此, 他一直沒有放棄在惡人中物色合適的人選:
……然而進展一直都不順利。
在專門前來“麵試”渡我被身子之前,斯坦因已經親手“淘汰”掉了十幾個“麵試者”了。而渡我被身子是這份麵試名單上的最後一個人。
基本可以說是,全軍覆沒。
哦,這個說法暫時還不夠準確:斯坦因還有一個最後的備用選項,幾天之前,一個自稱為“敵聯盟”的新建組織團體聯絡上了他,表達出了希望他加盟的懇求。但斯坦因稍微調查,就很想把這個玩意兒同時塞進自己的清掃名單裡。
low。
前所未有之low。
這個新鮮出爐,還沒有來得及做出任何事跡的邪惡團體,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肆招收人手——無論素質,來曆,性格,個性,隻要對方肯來,敵聯盟就肯收。當然,斯坦因也知曉,敵聯盟的首領肯定也沒有什麼其他選擇。曾經存在過的一些陰影裡的組織早就被歐爾麥特連根拔除了,剩下的都是一些不成氣候的遊兵散將。時間一長,好像這種各自為戰的態勢才是正常的——
因為隻有這樣,才不會被歐爾麥特關注,才不會隨之招來毀滅性的打擊。
畢竟,個體的能力再大,對於社會的破壞仍然是有限的。
在這樣的背景下,也就隻有一些初出茅廬的垃圾貨色會跑過去加入敵聯盟了,就算是被熱情邀請過的斯坦因,也僅僅止步於觀察:
目前的敵聯盟,還沒有資格和他正麵對話。至少,它需要活過一輪“大型活動”,淘汰掉一部分太差勁的雜質,或者說,隻有這樣,它才有被斯坦因正視的資格。
這顯然不是短時間可以做到的。
甚至,斯坦因私心認為,這群大張旗鼓招收垃圾的組織,肯定是個短命鬼,區彆隻是,它到底是一日一生的蜉蝣,還是一夏一生的夏蟬。
而在這個時候,在斯坦因多少有些走投無路的困境中,恰好,渡我被身子說出了非常符合他需求的“角色”,這就像是想睡覺有人捧上了枕頭,想釣魚時魚已經自己跳上了岸。
斯坦因心如一汪死水。
近乎本能地,斯坦因判斷,這是一個針對他的陰謀。
渡我被身子在騙他。
斯坦因很快就在腦海裡整理出了一個大致的框架:
首先,渡我被身子應該是一個誘人的香餌,用來引他上鉤的。雖然斯坦因將他麵試過的壞蛋都殺掉了,但隻要整理出他殺死的這群人的共性,就不難發現,他選擇的對象都是將目標同時放在職業英雄和個性罪犯身上的人。
當然,之前的渡我被身子當然也符合這個標準,隻是,在此之前,渡我被身子更偏向於“節製”的罪犯,她殺人的頻率不高,更喜歡看人鮮血淋漓的模樣——畢竟,人要是死了,鮮血不就凝固了嗎?
而在斯坦因加快了尋找同伴的步伐之後,渡我被身子才陡然爆發起來。
與其說是她突然改變了習性,倒不如說是,她的**變得更大了,已經無法控製住自己恰到好處的收手,失控地虐殺了好幾個罪犯了。
凡是反常,必有緣由。
但斯坦因查不到渡我被身子反常的緣由,他或許戰鬥力很強,能夠正麵和排名前幾的職業英雄正麵對抗,但這不代表他同樣精通情報收集。
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
斯坦因甚至無從判斷,有人借用渡我被身子之口,要對他遞送消息的內在目的是什麼?
至於真的存在著渡我被身子說的那種人?
這倒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但可能性太小,斯坦因已經完全摒棄了這種天真的想法——若非如此,他大概墳頭草都已經有三尺高了。
斯坦因走神了片刻。
性格自我的渡我被身子自然而然地開始自說自話起來,她其實不是很在意斯坦因有沒有在聽,甚至偶爾還伴隨著意味不明的哼唱:“你見過在黑夜裡忽然亮起一顆星星的感覺嗎?嘛,在那個家夥出現時,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在此之前,我的整個世界都是乏味的,因為太過乏味,所以我隻好去追求一些鮮豔的顏色。但因為處於這種乏味的世界太久了,知道他出現……”
她嗬嗬地笑起來:“就好像原本隻有黑白灰色調的世界裡,突然被塗抹了一筆豔麗的色彩。”
渡我被身子也知道,她的這種戰栗有些不正常,更像是被什麼特殊的個性影響了一般。
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像是她這種本質完全劣化掉的人渣敗類,從人格上就是扭曲掉的存在,感覺到這種鮮豔明亮,仿佛靈魂都跟著一起顫抖起來的愉悅感……
縱然對方遞來一杯毒酒,渡我被身子也能喝得心甘情願。
那真是一種迷樣的領袖魅力了。
“瘋掉了呢,瘋掉了呢。”渡我被身子沒有邏輯,顛來倒去地說些醉話,“我都感覺產生這樣想法的自己,壞掉了呢。但是……”
這種美麗而強大的存在,受傷崩毀的模樣才更為美麗吧。不對,不對,渡我被身子甩甩頭,又存在另一種奇怪的想法在她腦海裡根深蒂固:隻有追隨著婆什迦羅,她才能見到更好的世界,她夢想中的世界。
奇怪……
她哪兒有什麼夢想。
如果說在此之前,渡我被身子還有著“想親手殺死斯坦因”這樣的願望,但在經曆過了那件事之後……雖然斯坦因本人是沒讓她失望啦,但是,總感覺那種熱烈的想法,已經在悄無聲息之中淡去了。
既沒有理想,也不期待未來的渡我被身子,到底是為什麼會產生追隨婆什迦羅的想法啊。
真矛盾。
這兩種完全矛盾的想法在渡我被身子的腦海裡激烈戰鬥,將她的想法攪成一團漿糊,為了冷靜,渡我被身子去做了自己最愛好的事情,但這無濟於事,渡我被身子現在已經徹底想不明白,她到底想要什麼了。
這種困惑也完整地傳達出來了。
“呐,大叔。”稍微恢複了一點行動能力的渡我被身子歪著頭淺笑,“我現在真的好困惑啊,我很想殺了他,但是,我又覺得,他還隻是一個種子,但這個種子種下去,就能夠在整個社會掀起變革……但問題是,就算掀起變革,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渡我被身子的問題是“興趣”的扭曲,無論是怎樣的社會,隻要它還是屬於人類,屬於秩序,那都不會有渡我被身子的容身之處。渡我被身子自己也心知肚明。
倒是斯坦因挑了挑眉——渡我被身子能在他半張臉都籠罩在白布下的情況,還看出他挑了挑眉,也是非常不容易了。斯坦因說:“所以,你覺得歐爾麥特所建立的職業英雄製度,是壞的嗎?”
職業英雄並非是歐爾麥特創立的。
但斯坦因仍然將其混為一談,這主要是因為,在歐爾麥特之前,人們對於職業英雄到底應該如何維持社會秩序,仍然感到相當迷惑,直到歐爾麥特交出了一份幾乎滿分的答卷。
用絕對讓人信賴的強大實力和高尚的個人品格,將自己樹立成為和平的象征,威懾一切黑暗勢力,建立起強有力的保障普通市民的防線。
斯坦因總覺得,這是存在一點問題的,但如果要他來寫一份更好的答卷,斯坦因也絕對是寫不出來的。
渡我被身子笑嘻嘻地回答他:“如果歐爾麥特真的是完美的,如果這樣的社會製度真的沒有問題……那麼,你為什麼在這裡?我為什麼在這裡?”
扭曲如渡我被身子,為什麼還活蹦亂跳地殺了那麼多人,最後竟然是另一個罪犯前來製裁她?
這種事,未免也太嘲諷了吧。
斯坦因深深地看了渡我被身子一眼,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定身個性也漸漸控製不住渡我被身子,正確的選擇應該是,應該在這個時候直接殺掉渡我被身子。
但斯坦因最後拔起了□□,重新將刀刃收回了刀鞘中,他仿佛僅僅隻是路過般,隨意地問了一句:“他叫什麼名字?”
渡我被身子顯然已經將這個名字放在胸口念誦很久了,聽到有人問起,甚至不需要神經反應通過大腦,她就已經不假思索地回答說:“婆什迦羅。”
婆什迦羅。
斯坦因跟著渡我被身子在心底默念一遍。
這聽起來不像是一個日本人的名字。當然,也有可能隻是一個假名,指代,或者是英雄稱號。斯坦因沒有將這個細節放在身上,一旦下定了覺醒去看看渡我被身子口中所說的那個人,斯坦因當然要親自調查才放心。
不冤枉一個好人。
也絕不放過一個殘渣。
斯坦因推開這間偏僻酒吧的門,外麵燦爛的陽光讓他下意識地眯了眯眼睛。就在這時,身體還不是很靈活的渡我被身子強行起身——她當然失敗了,整個人直接壓翻了吧台,哐當哐當,各種玻璃杯酒瓶碎了一地,而渡我被身子的聲音,仿佛幽靈般鑽入斯坦因的耳朵裡:“前輩啊,你到底是以怎樣的信念,才殺了那麼多人呢?”
聲音有些飄,像是酒後無意義的呢喃。
斯坦因沒有回答,筆直地走進了陽光裡。隻留渡我被身子一個人在酒吧裡,她盤著腿坐著,看起來倒是很像是一個靦腆柔軟的女高中生了。
真好啊。
這些仿佛在閃光的人——
就像是煙花,在凋零的那瞬間,美到蠱惑人心。
……
……
婆什迦羅對自己已經被一位壞蛋界的大前輩盯上的這件事,完全一無所覺。他已經完全沉浸在沒人管,想乾什麼就乾什麼的**生活了。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現在,婆什迦羅處於吃了就睡,睡了就吃,又吃又睡之後還能打遊戲的幸福生活,甚至幾乎能讓婆什迦羅說出“在此間,不思迦”的某句名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