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次新聞發布會圓滿結束。”
言峰綺禮平靜地說完這句話時, 整個會場仍然持續著一種迷之懵懂。記者們麵麵相覷,有些在檢查拍攝素材, 有些在翻閱主辦方提供的文件, 還有的在盯著自己的筆記發呆。
……好像有哪裡不對?
但具體哪裡不對, 就沒有人能夠準確地說出個一二三四五了。
不管怎麼說——
“關於吉爾伽美什的出道新聞就這麼……”某位記者話說到一半,猛然驚醒,“等等,我不是過來調查雄英運動會事件的嗎?!”
他猛然抬起頭,然而,當事人們都已經走遠了。
……
……
言峰綺禮尋了個隱蔽處,將手中的黑色行李箱放下, 打開, 裡頭的東西立刻想跳出來, 但被言峰綺禮麻木冷漠的目光一嚇,又嗖的一聲縮回去了。言峰綺禮臉上露出了一點古怪的微笑:“真乖。”
箱子裡的東西瑟瑟發抖,不敢動。
言峰綺禮合上黑色行李箱,從口袋裡掏出聯絡器:“這裡是ruler言峰綺禮……”
“嗯?就結束了?”通訊器裡傳來藤丸立香的聲音, 這位迦勒底的禦主還帶著點沒睡醒的困頓。呃……他這段時間當然沒睡好。好不容易抓到一點空閒,躲進管製室補眠, 最終還是被言峰綺禮的電話吵醒。
……算了, 等會兒找個特異點補眠吧。
藤丸立香深深地打了個哈欠:“你那邊情況怎麼樣?”
“現場已經做了簡易處理。”比如說將煤氣管道鋪設到體育館地下, 並且再炸一次之類的。言峰綺禮神色非常平靜,似乎完全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所有在網絡上流傳的視頻都委托bb進行了處理, 雇傭的水軍已經到位,在接下來的半個月裡,會逐步對輿論進行引導。”
“呃……”遠在迦勒底的藤丸立香露出了茫然的微笑。
聽起來很高端大氣上檔次啊……
不過,說起來,他原本是派遣言峰綺禮乾什麼來著?
“……對於重點人士的催眠已經完成了大部分,剩下的基本已經離開本市,想要追蹤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說到這裡,言峰綺禮頓了一下,他嘴角裂開一絲意味不明的微笑,“因此,我建議,衝淡上一個爆炸性新聞的最好辦法,就是製造第二個爆炸性新聞。”
藤丸立香懷疑自己沒睡醒:“嗯?”
“婆什迦羅的攻擊意外將敵聯盟的首領轉換成了亡靈。”說到這裡,言峰綺禮也露出了非常微妙的表情,這種劇情真的太棒了,“我抓到了他,並且用dna鑒定找到了他真實的身份,他其實是ofa第七代誌村菜奈的孫子……”
等等,這個afo又是什麼鬼?
“……既然如此,”
等等等等,你到底從哪裡跳到這個既然如此的?!
言峰綺禮用非常稀疏平常的語氣說,“不如我們將歐爾麥特……”
“你給我回來——!!!”
言峰綺禮非常非常失落。
他搖了搖黑色行李箱裡的骷髏版死柄木弔,充滿了“人生不能搞事,和條鹹魚有什麼差彆!”的悲哀和歎息。
……
……
雄英高中附近的某家咖啡店。
時鐘滴答滴答,天色漸陰,連成珠線的雨滴砸在窗外的花壇上,嘩啦啦,嘩啦啦。綠穀出久出神地盯著雨幕,街道漸漸籠罩在灰白色的雨幕之下,行人匆匆躲避大雨,冷冷清清。
“請問客人需要什麼服務嗎?”
“啊不用,真不用了,謝謝你!”
綠穀出久手慌腳亂地表達拒絕:“我隻是在等人……”
但對方遲到了。
綠穀出久下意識地按亮了手機屏幕,顯示時間已經是十三點四十九了。如果按照原本約定好了的時間,對方足足遲到了一個多小時。
這是……被騙了嗎?
綠穀出久心神不寧地點開郵件,上麵的內容很短,地址,時間,和一個異常簡短的“不見不散”,寄信人的名字寫的是婆什迦羅。
婆什迦羅。
這個名字讓綠穀出久早早地蹲守在約定地點了。
這是一封來自地獄的短信嗎?
綠穀出久下意識地想,在體育館裡,他第一次看見婆什迦羅落淚,原本雪白頭發儘數化作漆黑,半張骷髏臉森然恐怖,然後從雪白的眼眶裡流出血淚來。
一滴一滴。
沿著骸骨落下。
但即便是那個時刻,仍然和活著的時候無異的半張臉龐上,沒有怨恨,沒有憤怒,隻有滿滿地空茫和困惑。他的眼睛是清澈的蔚藍色,宛如一碧如洗的天空。
“彆哭啊。”綠穀出久對他說。
婆什迦羅的目光落到他身上,非常震驚。
“婆什迦羅啊,你還是……”綠穀出久努力擠出一個微笑,但不需要彆人提醒,他自己也知道這個微笑到底有多難看,“……更適合於孤高地翱翔於天上啊。”
婆什迦羅微微睜大了眼睛。
……消失了。
斑斑點點的光芒從婆什迦羅的身上冒出來,緊接著,強光猛然閃爍。綠穀出久下意識地閉緊雙眼,等他再睜開眼睛時,婆什迦羅已經消失了。
和婆什迦羅戰鬥的金發男人也不見了。
如果不是操場的地麵一片狼藉,綠穀出久幾乎懷疑自己是在做夢……不,也許做夢都比這一刻的感受要更真實些。他翻了個身,跌坐在仿佛被犁開的土地上,渾身都是某種奇怪的酸麻感。
黃金之鎖燃燒般滾燙,幾乎燙傷了胸口皮膚。
真虛幻啊……
婆什迦羅看見黑子哲也了嗎?他的仇恨結束了嗎?他成佛了嗎?還是消散了?他最後是不是想和自己說什麼?他想說什麼?
無數個問題從綠穀出久的腦子裡冒出來,然而,他卻不知道任何一個問題的答案。事後,綠穀出久還專門就這個問題詢問了夏目貴誌(綠穀出久原本還很擔心夏目貴誌的安全,結果,打不通電話僅僅隻是因為他把手機摔壞了),然而對方也不知道。
“如果……他就這樣成佛了,應該是……好事吧?”
夏目貴誌不確定地回答。
綠穀出久也說不清。
該高興嗎?
——但高興不起來。
……
……
“叮咚,歡迎光臨。”
咖啡館的門突然被推開,綠穀出久剛一抬頭,眼神就直了。他幾乎是木然地看見那個人拐過玄關,筆直地往自己方向走過來。
小雨不知道何時停了——
金澄澄的陽光潑灑進來,將那個人手臂上的金色臂環照得熠熠生輝,他穿著異域風格的華美服飾,白發如銀,腳踩在地麵上,宛如神靈在巡視祂的領地。
綠穀出久屏住了呼吸。
陽光太燦爛,以至於對方的麵容都模糊不清。
婆什迦羅筆直地走到綠穀出久麵前,拉開椅子,坐下。旁邊的服務員畢恭畢敬地將菜單遞過來,這一切都發生得太過自然,以至於好像都沒有什麼人察覺到不對勁。
emmmmmm……
“婆、婆什迦羅?”綠穀出久猛掐自己大腿。
開玩笑的吧?
雖然外貌長得完全一模一樣,但是,綠穀出久微妙地感覺,眼前這個少年和自己熟知的婆什迦羅完全不一樣啊——!
“哪裡不一樣了?”
“比如說,這套衣服……”綠穀出久下意識地答複了一個開頭,他猛然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嚇得驚呼一聲——“對,對不起,我不是要隨意的議論你的!”
“……本王恕你無罪。”
婆什迦羅抬起頭,他的蔚藍色眼睛就像是銳利的刀槍,僅僅隻是注視,就能讓人感受到一種皮膚被冷兵器擦過的寒意,他隨手在菜單上畫了兩道,丟給服務生,頗有些無奈地補充,“你真的不用這樣局促。”
他現在明明很正常啊。
婆什迦羅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蛋,嗯,有血有肉,不是可怕的一半骷髏,他這個樣子應該不嚇人吧?為什麼綠穀出久要這麼緊張?
而且……
婆什迦羅內心中生出非常微妙的感受。
現在,他距離綠穀出久僅僅隻有不到兩米,時不時還有女性服務員將自以為隱蔽的熱烈目光投到他身上來。按照往常,婆什迦羅早就嚇得不能動彈了,可現在——
壓迫感消失了。
就連空氣裡都是自由自在的味道。
綠穀出久深吸一口氣,他其實也不知道應當如何描述自己的感受:之前,婆什迦羅身上雖然有一種想要人追隨的感覺,但人們對他的固有感受仍然是中二少年,嗯,無可救藥的中二少年。
可現在,婆什迦羅明明衣著打扮比原本中二多了(以前他起碼還會穿正常的校服啊),可在綠穀出久注視婆什迦羅時,感覺自己在直麵一位國王。
威嚴不可直視。
權柄不可冒犯。
……這真是很奇怪的感覺。
“不過,婆什迦羅,你現在是在做什麼?”綠穀出久一臉奇怪的問。
他盯著婆什迦羅,而對方宛如嘗試著觸碰火焰的小孩,手臂靠近一點,退後一點,再靠近一點,退後一點,最後仿佛麵對史前巨怪般,婆什迦羅一臉憋氣般地將手搭在了綠穀出久的肩膀上。
什麼也沒有發生。
……不過,話說回來,這難道還能發生點什麼事情嗎?
然而婆什迦羅一臉震驚。
他的表情讓綠穀出久非常不安。他肩膀怎麼了,為什麼平時幾乎沒有什麼表情變化的婆什迦羅同學,會露出這種震驚的神色?
“沒、沒什麼。”婆什迦羅立刻心虛氣短地回到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