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見小胖臉紅紅的眼皮,還有濕漉漉的眼角時,男人的手像觸電般,瞬間收了回來。
他眼底的情緒從愕然震驚,轉向了茫然和驚疑。
不可能的。
他的妻子和幼崽都不在了,這隻能進入他精神力領域的胖崽,不一定就是他的幼崽。
男人一次次的否定,但又一次次的掙紮動搖。
他的精神力跟旁人不同,能治愈安撫他的,隻有他的妻子。除了妻子,也隻有跟他血脈相連的幼崽,能闖入他的精神力領域。
換做其他人,都會被他的精神力毫不留情的攻擊到發瘋。
小胖崽躺在床上,還是臟兮兮的小模樣。
男人看了他許久,最後還是起了身。
溫熱的水被端過來,男人蘸濕了毛巾,動作輕柔的擦拭著幼崽的小胖臉。
“你……你是怎麼長大的?”
男人一邊擦拭著,一邊低低問道:“以前那麼嬌弱的幼崽,怎麼長成了我都沒認出來的模樣?”
男人的問話,小胖崽當然聽不見。
之前總是寡言的男人,這次對著小胖崽,就算得不到回應,還是要輕聲說著:“撿到你的那個人,把你養的很好。”
養的胖乎乎的,身體也健康。
就是不愛寫作業。
男人想想自己第一次見到這幼崽的模樣,唇角揚了揚,但眼眶卻微紅:“我說我怎麼看到你的作業,會這麼動怒。”
明明當時在場的還有其他幼崽,另外一個幼崽也同樣沒有寫作業,是個學習不太認真的崽,他卻偏偏隻注意到了這隻小胖崽。
“寧崽。”
男人念著這個名字,低沉的嗓音裡含著濃濃的情緒:“是個很好的名字。”
他把小幼崽渾身上下都擦的乾乾淨淨,破皮的肚肚上還被撒了最好的藥粉。
在撒藥的時候,小崽崽又掉金豆豆了。
這次男人沒有嫌棄,他抬手替小崽崽擦了擦眼尾。
就這麼安安靜靜的不知道過了多久,男人的精神力被他強行穩住,但他知道這隻是暫時的。
隻要他繼續醒著,精神力還會暴動。
他的幼崽太年幼,不可能總是給他治療著,這樣的治療本也就不徹底。
“寧崽,是你找到了我。”
前幾天還在嫌棄幼崽胖,幼崽笨的男人,眼下輕聲誇起了崽崽:“我不能離開這裡,下次……你能不能幫幫我,把我的妻子找到。”
小胖崽的存在,給了男人希望。
當年那麼柔弱的小幼崽都能活下來,他的妻子說不定也有一絲生機。
男人輕聲說了很多話,他知道小崽崽這會兒可能都聽不見,但他還是忍不住。
麵前躺著的這一隻,是他的幼崽,他的幼崽,今年四歲了。
一大一小待在山洞裡,待了整整一夜。
次日。
山下的一切都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獸人族的基建能力很強,隻要給他們個地基,他們分分鐘就能搞出來房子。
男人抱著懷裡的小幼崽下來時,正在忙碌中的獸人族,全都愣了愣,下一秒,他們條件反射的彎腰要跪。
男人攔住了他們。
他沒受這個禮,隻把族長還有族長的哥哥叫了過來。
四周沒有人窺探。
男人抱著懷裡的幼崽,黑色冷眸掃了眼麵前的兩個人:“寧崽的能力,遮掩好了麼?”
“都遮掩好了,這裡不會有人知道寧崽昨天上了山。”
他們沒兜圈子,說話都是開門見山。
男人看著依舊是冷冷淡淡的樣子,隻是抱著幼崽的動作,看著不怎麼冷淡。
“替我聯係一下他的家人。”
“寧崽的星機在這裡,這上麵有他家人的聯係方式。”
大伯把沒收的星機遞給了男人,星機沒有設置什麼密碼,打開就能使用。
男人接過星機,入目的就是星機屏幕上的照片。
照片是展希設置的,上頭是過周歲的小胖崽跟哥哥的合照,小胖崽穿著可愛的小衣服,被哥哥給抱著,兩隻崽一個可愛粉嫩,一個冷漠沉靜,都很吸引人。
男人多看了屏幕好幾秒,這才打開通訊錄。
他沒有當著麵前這兩個人的麵兒,把電話撥出去,而是把星機收起,又抱了幼崽回去。
大伯看著他的背影慢慢消失不見,偏過頭問起了族長弟弟:“你說恩人到底是什麼意思?還有,寧崽在他懷裡怎麼一直在睡覺?”
“不知道。”
恩人是什麼意思,他們怎麼可能猜得到。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伯的表情有些擔憂:“小胖崽最有活力了,這次睡得也太沉了。”
“我看恩人對寧崽的態度……有點奇妙,不像是會傷害寧崽。”
寧崽是他們的小客人,按理說,他們應該把寧崽給要下來。
但殘酷的現實不允許他們這麼做,抱著寧崽的男人,是他們舉全族之力都難以抗衡半點的存在。
男人想讓他們滅族,很輕鬆就可以做得到。
在這種絕對實力前,他們獸人族能做的就是在恩人麵前,繼續恭敬下去。
拿到星機的男人,抱著幼崽回去後,第一件事就是給通訊錄裡幼崽的“爸爸”,打去了電話。
幼崽還在昏睡著,他並沒有應對這種情況的經驗。
也許這個爸爸會有。
電話接通,展希看到來電顯示後,想都不想就叫道:“寧崽,是不是想爸爸了?”
“你在賽維那裡待的時間有點久了,爸爸去接你回來好不好?再不回來,你可要開學了。”
帝**事幼兒園算是開學比較晚的了,但再晚也是要開學的,小崽崽再不回來,可就這樣趕不上了。
“我聽莉莉老師說了,你們開學還有測試——”
展希的話還沒有說完,抱著寧崽的男人就打斷了他:“我不是寧崽。”
展希一愣:“你是誰?”
展希下意識的問道:“你是賽維的族人麼?”
他家崽崽的星機被沒收,然後被鍛煉以及封閉寫作業的事情,大伯都跟他說過了。
所以展希的第一反應就是對方可能拿了他家崽崽的星機,想跟他說什麼事。
就在展希問話後,對麵停頓了幾秒,隨後,一道清清冷冷的嗓音響了起來。
“我是他父親。”
展希:“???”
展希:“你在說什麼?”
這要是擱在麵對麵裡,展希袖子都擼起來了。
他拿著星機,嗓門都抬高了幾個度:“你把我家崽崽怎麼了?!我告訴你,想給我家崽崽當爹,你還不夠格!”
展希隻覺得對方荒謬又可笑,他養的寶貝崽崽,這人說給崽當爹就當爹了?
男人聽著對麵暴怒的語調,臉色都未變一下。
等到對麵的聲音漸穩後,他才接著開口道:“我不是來跟你爭搶他的。”
展希:“……”
展希現在根本摸不清楚這人的意圖,他順著問道:“那你想乾什麼?”
“想跟你談談這隻幼崽。”
男人對自己的情況有自知之明,他不會離開這裡,他還要在這裡等著妻子來。
但他的幼崽,既然都找到了他的跟前,他也不可能視若無睹。
兩個父親的電話,打了許久。
一開始,展希不信這人的身份,但慢慢的,他不得不信。
結束電話後。
展希叫了淩期,直接把他家小崽崽睡的小床給搬到了飛船上:“走,去接寧崽。”
他們倆走的很快,連皇宮那邊都沒來得及通知。
路上。
展希跟淩期說了那通電話,他從搬床起,臉色就很不對。開上飛船後,也一直沒跟張口說話。
淩期知道他心裡藏著事兒,也知道他對我的情緒不穩,但沒逼他,隻等著他自己說。
飛船開了一半,展希才平穩下了情緒,一五一十的把電話告訴了淩期:“寧崽救他親爸,精神力透支了,把小床帶過去,讓寧崽睡個覺……他親爸說,寧崽的腦袋還在疼。”
展希說著對寧崽的安排,說著說著,他語氣突然一頓,眼底也有幾分酸澀。
“淩期,我覺得我太卑鄙了,在聽見寧崽親爸說,他不會跟我搶寧崽後,我當時竟然是心頭一鬆,覺得慶幸。”
寧崽的親爸很明顯是身體出了岔子,所以當初沒能找到寧崽,沒能撫養寧崽。
就算是他把寧崽給撿回來的,但寧崽的親爸要是真跟他爭,他也未必能爭得過。
“我是真離不開寧崽。”
展希還在開著飛船,他眼睛看著前頭,沒看淩期。
淩期也沒去看他的正臉,但隻聽聲音,就能知道展希這會兒肯定是紅了眼。
當初撿到寧崽的時候,寧崽才七八個月大,那麼小的幼崽,連話都不會說,路都不會走,隻會爬來爬去,爬一會兒就要累趴下。
展希當時年紀也沒多大大,留這個絡腮胡,彆說養幼崽的經驗了,他自己養自己都養得粗糙。
同去的其他人看這隻幼崽,是有些可憐,但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要養,他們的心冷硬慣了,不會輕易對隻幼崽心軟。
他們不心軟,展希心軟了。
展希拎上了這隻崽,就這麼帶去了荒星養,剛開始手忙腳亂的,衝奶,換尿褲,小幼崽還鬨覺,鬨覺鬨的厲害時,能一整夜都不消停。
沒人覺得展希能堅持下去。
但日子一天天的過下去,展希刮乾淨了臉,學會了挑奶粉買奶粉,給小幼崽換尿褲,甚至小幼崽拉的臭臭,他都得認出來健不健康,鬨覺厲害的時候,他大半夜還得把崽帶出去走走。
小幼崽不會說話,身上難受了就隻能哭。
展希以前那麼沒耐心的一個人,一個人帶崽還愣是把崽崽給帶的白白胖胖,健健康康。
幼崽最難帶的階段,他都給帶過來了。
現在冷不丁讓他把崽崽還回去,展希是真做不到。
淩期聽著他說起寧崽,說著寧崽這兒哪兒的,聽著是些瑣事,但淩期知道,他就是舍不得崽。
“彆想這麼多了,你不是都說了,他不會跟你爭麼?”
淩期拍了拍他的肩膀,難得放緩了語氣:“咱們寧崽還要上學呢,就算是親爸來了,也不能把寧崽給帶走。”
“淩期,寧崽之前被關起來寫作業……你還記得嗎?”
“記得啊,咱們不是還把作業給他發過去了嗎?大伯說,他了幾天就把作業給寫完了,還把錯題給改了。”
這事兒傳回來,展希還在家族群裡說了一回。
小崽崽的學業,他們都愁的不行。
他們狠不下心來管,頂多是氣急了對著小崽崽的屁股打一頓,但打多了就不管用了。
小崽崽有時候犯了錯,他自個兒都會撅著肥嘟嘟的屁股讓爸爸快一點打。
打完了他要去看電視。
現在在賽維這兒,幾天時間把作業寫完了不說,可能把錯題都改了,這個學習效率,還有學習態度簡直讓他們一個個的都難以置信。
大伯還拍了作業本給他們看,他們這才不得不信。
“寧崽的作業,不是大伯教的,是他親爸教的。”
展希這話一出,淩期都怔住了。
“寧崽去他親爸那兒寫作業了,他親爸本來沒想理他,看他寫了兩天作業後,沒忍住,被氣的現身了。”
展希說到這一茬,也是心情複雜:“他親爸出來後,就直接把他給關起來寫作業了,作業重寫了得有好幾遍,字寫的差要重寫,胡亂答題還要重寫,總之,重寫完了還要改錯。”
淩期:“……”
淩期聽得已經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了。
他看看展希這個爸,又想想把寧崽關起來寫作業的爸。
這兩者一比較,明顯後者才是個狠角色啊。
展希想了想,還補充道:“對了,我倆打電話打到最後,他親爸說了,以後他要是還不好好寫作業,就把他再送過去。”
“再送過去關著寫?”
淩期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他親爸真能舍得啊?!”
他們家寧崽寫作業的時候是什麼德行,他們倆再清楚不過。
小崽崽最愛攥著鉛筆磨洋工了,要是說他了,他還要哭,眼淚汪汪的寫著作業,能讓你又心疼又著急。
淩期是經常給小崽崽輔導功課的,回回輔導功課之前,他都要泡一杯下火的茶。
彆說他了,就是凜崽給他們家崽輔導功課,也不輕鬆。
而困擾了他們這麼久的學習問題,這個親爸竟然幾天就搞定了。
“展希,等我們過去了,你看看能不跟他親爸細聊一下他的功課。”
“嗯。”
兩個人這麼聊著天,展希本來還不太好的心情,不知不覺就轉晴了不少。
對方跟他說了,不會跟他搶崽。
隻要不跟他搶崽,那其他問題就都好說。
飛船繼續用最快的速度開著,他們走的急,也沒給賽維那邊兒帶什麼重禮,除了寧崽的小床外,隻帶了些過年置辦的節禮。
兩人坐在駕駛室裡,都在想著寧崽這個親爸到底是怎麼讓寧崽乖乖就範的。
他們還不知道,寧崽被關起來的時候,不但乖乖寫了作業,還天天都給這個親爸做飯吃。不但天天做飯,他洗完了自己的小衣裳後,還給親爸搓了衣服。
總之,被關起來的小崽崽,每天就像是個小短工一樣都在乾活。
不乾活不行呀。
他要是不乾活,叔叔就更不乾了。
在家裡頭,他不做飯不洗衣服也可以吃到香噴噴的飯,穿上乾乾淨淨的小衣服。在這裡不乾活,叔叔不給他做飯吃,也不給他洗衣服。
唉。
生活不易,崽崽歎氣。
被家長們掛心著的小崽崽,這會兒是不用乾活了,連作業都不用寫了。
可他就這麼睡著,大人們更焦心。
不知過了多久,飛船終於抵達目的地。
展希在抵達之前,跟男人打了電話。
很快。
他搬著小床,在大伯的引路下,到了山洞前。
大伯沒有進去,隻把他帶過來後就走了,恩人說了,不讓他來打擾。
展希看看山洞,本來還覺得寒酸,但進去之後才發現自己淺薄了,這裡頭堆著的寶貝,他跟淩期還不知道得乾多少年才能攢到。
他們一進去,就看見了那個黑衣黑發的男人。
“床呢?”
“在這兒。”
展希來的時候把小床給裝了起來,要不然太打眼了。
他把小床搬進去,男人也抱了幼崽出來,並把幼崽放了上去:“路德維希怎麼拿到的鳳翎石?”
“這個我不清楚。”
展希低頭看著幼崽,他沒敢碰幼崽的腦袋,隻用眼睛打量著幼崽:“路德維希到底是帝國皇帝,鳳翎石是他私庫裡的東西,我也不好問的太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