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沒接住。”他沉吟了一下,在馳野殷切的期盼中說,“那你就自求多福吧。”
馳野都快哭了:“陸哥,天這麼黑,我看不見啊。”
“怎麼這麼廢。”
馳野吸鼻子:“我廢我眼瞎,我實在做不到啊。”
陸星沉:“我看得到,一會兒我對準你丟,你的話,唔,聽天由命吧。”
方令斐聽著他們的交談,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空氣中突然傳來一股血腥味,他自己也受傷了,原本該注意不到的,可這血腥味太濃鬱了,根本沒辦法忽視。
他仔細嗅了嗅,突然發現是從陸星沉那裡傳來的。
“你在哪裡?”
陸星沉聲音戲謔含笑:“在樹上。”
自從聞到那股血腥味,方令斐心裡突兀地開始焦躁起來:“我知道在樹上,我是說在樹上哪裡?”
陸星沉不說話了。
馳野不敢出聲。
這時候,寂靜的環境中突然想起了一聲輕微的“哢擦”聲,是樹枝承受不住力量,將要斷裂的聲音。
方令斐聲音發顫:“你那裡的樹乾怎麼了?”
“沒什麼。”陸星沉語中帶笑,“就是不大結實。”
“換個地方,你身手不是很好嗎?趕快換個地方。”
“左邊身體快沒知覺了,換不了。”
“你換得了,以前你一隻手也能打趴五六個人。”
“換不了,還有點冷。”
“怎麼會冷?”
“大概是失血太多了吧。”
“好了,要問以後再問,先乾正事。”他道:“姓馳的那個,我數三聲扔,注意接。”
馳野聽著他們的話,大概是今晚連驚帶嚇,唯一始終從容自若的人現在卻性命危在旦夕,他眼淚突然噴湧而出,艱難地騰出一隻手抹了把臉,他說:“我不要了,不要了,陸哥你彆掉下去。”
“彆想多了,我掉下去跟你要不要沒什麼關係。”陸星沉說,“要是不給你就不用掉下去,我一定讓你自生自滅。”
馳野更難受,像有錘子在擊打,他從小到大都是個混賬,一點不在意彆人感受,可這時候卻難受得不得了,他想起了四年前和今晚的花園,又想起了陸星沉現在還在為他這種人考慮,淚珠子啪嗒啪嗒地落:“對不起對不起,我長這麼大隻覺得對不起陸哥你。”
“四年前要不是我因為心眼小,嫉妒校花喜歡你,在你打人後故意找律師給那孫子撐腰,陸哥你也不至於遭一回罪。今天晚上我還和他們一起說陸哥你的壞話。”
陸星沉語氣很和善:“沒關係,我不記仇。”
“我一般有仇當場就報了。”
他又問:“當初我怎麼報仇的?”
“您把我打了個半死,又傳了消息給我爸,讓我爸又把我打了個半死。”
陸星沉恍然:“是你啊,我記得我還告訴了你對頭你勾搭了他女朋友。”
“是您告訴那龜兒子的?”
“嗯。”陸星沉含笑說,“我還告訴了教導主任,上次校內飆車把他停在樓外的小電驢給撞了的人是你。”
馳野一臉麻木,“您還做了什麼,一道說了吧。”
“還舉報了你們違法賽車。”
“跟您作對,是我這輩子乾的最愚蠢的事。”馳野由衷說。
“我就當是誇獎。”他在夜風中含笑說。
“哢擦!”
支撐著陸星沉的樹枝又斷了一根。
四周突然靜了下來。
陸星沉突然開口:“你彆過來。”
“方令斐,方影帝。”
方令斐沒有出聲。
陸星沉歎了口氣,“你知道的,我聽力一向很好。”
他說:“我聽見你挪動的聲音了。”
“哢擦!”樹枝又斷了一根,剩下最後兩根搖搖欲墜。
方令斐摸索著樹乾匍匐,不顧身體各處傳來的疼痛,艱難地一點一點往陸星沉的方向挪。
1號:【其實宿主不用擔心,命運之子隻要氣運無礙,摔下去絕大多數可能不會出問題,何況這還是一個有神秘力量的世界。】
【你也說了,隻是絕大多數可能。】
1號想說剩下那一點可能發生的概率不足萬分之一,但它看著指甲流血,全身多處受傷,仍舊在往那邊爬的輔助者,選擇了沉默。
陸星沉說:“馳野,準備接住。”
他找了一個好點的支點將身體暫時固定住,沒有管樹枝經受不住重量產生的輕微顫動,輕輕念道:“1、2、3——”
他將纏著樹枝的手帕拋了過去。
沒有對準馳野,而是對著馳野頭頂的一個樹杈,他技巧實在很好,就算有風做阻力,中間隔著那麼多枝葉,依舊穩穩地拋到了那裡。
馳野順著動靜取下手帕,濃鬱的血腥味充盈鼻端,他又想哭了。
方令斐仍舊在挪動。
陸星沉耳邊準確地捕捉到身下樹枝不堪重負的聲音,他甚至可以想象到樹皮包裹下的纖維是怎麼一絲一絲崩開,直到完全斷裂。
他無奈地說:“你很了解我,就該知道我不喜歡欠彆人。欠錢欠人情尚且不舒服,更彆說欠命。”
“我不大想欠你一條命,所以你記得好好活著。唔——”他帶著一點玩笑說,“就算要死,也彆死在這裡。”
這句話落下的一瞬間,接連的“哢擦”兩聲,陸星沉直直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