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含月:“……”
方令斐:“……”
方令安:“……”
顧遐:“……”
耍流氓!
大家腦海裡齊齊飛過這三個字。
陸星沉覺得背上有點熱,疑似是大家的目光太燙。
然而他的臉皮無所動容。
事實證明,就算勉強壓住了自己燒烤人類的衝動,惱羞成怒也總要發泄一下的。
雖然疑似被耍流氓,但江含月同樣用自己異於常人的腦回路接上了陸星沉的話:“你要是死了呢?”
陸星沉身上沒有可以用來作為賭注的、能夠被江含月看上眼的東西,而他輸了就是死,用類似脫衣服這樣的事來作為賭注毫無意義。
陸星沉沉吟,他目光輕輕掠過,落到了方令安懷裡掙紮虛弱得快沒了力氣的餘多身上。
它是因為我變成這樣,
它接觸了不該接觸的東西,
它冒犯了我,
它正在為自己的錯誤承受痛苦。
而我——
能夠救它。
陸星沉伸出了手,他指尖輕輕接觸了餘多小小的身體。
因為承受了很好幾分鐘的火焰灼燒血管的痛苦,而現在意識都模糊了小黑貓感覺到在那一瞬間,痛苦如同瓶子裡的水,突然被倒了出去,又像迎接著潮汐漲落的海岸,在經過海浪劇烈衝刷後,那痛苦凝成的浪潮終於消失。
餘多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
它支起虛弱的身體,原本燦金色的眼睛似乎都黯淡了。
陸星沉的手在餘多細軟的絨毛裡穿行。
他對江含月說:“如果我輸了,這隻貓就到你那裡打工還債吧。”
江含月灰色的眼睛看了餘多一眼,他看出了餘多身上有不屬於普通貓的氣息,但看不出這到底是什麼妖,大約隻是什麼隻開了些靈智的小妖,但他本身也並非懷著借此得到什麼的想法,因此他說:“這隻剛開了靈智的小妖?可以。”
餘多雖然剛剛經曆了痛苦,神經一時還沒有緩過來,但它畢竟是不弱的妖怪,很快從存儲著的記憶裡扒拉出了陸星沉和江含月的交談始末,小黑貓的毛炸了。
在它仰起頭露出尖牙之前,陸星沉先一步將手壓在了它的頭上,把它那黑色的小耳朵壓成了一對飛機耳。
陸星沉說:“你覺得我有資格讓你代替還債嗎?”
隨著他的手落下,剛剛那種幾乎要焚燒掉餘多整個身體的痛苦似乎又隱隱約約從骨頭縫裡冒出來。
它悚然一驚。
餘多想起了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全身劇痛。
——因為它舔舐了一絲指甲尖沾染的麵前這個人類的血絲!
電光火石之間,理智來不及思考,它遵循本能和那冥冥中動物趨吉避凶的預感,回答他:“你有!”
這個字落下,它看到麵前俊美絕倫的年輕人那雙深處似乎有金紅之色的眼睛,略過了輕輕的、像是君王對臣子的識趣感到滿意的笑意。
陸星沉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因此他不知道,在餘多的眼裡,他的眼神如同高等生靈對低等生靈投注的輕輕一瞥,漫不經心卻叫人不敢動彈。
寒意從心裡升起,過去餘多也曾遇到比它強大的妖魔,也曾遇到令它重傷垂死的道術師,但餘多從來都不改都桀驁不馴。
爭鬥和廝殺是妖族天性,就如同動物的野性,這種天性和野性在貓科動物中又尤甚。
然而在今天,在麵對麵前這個貨真價實的人類的時候,這種天性如同溫馴的綿羊,又像一碰就散的泡沫,完全激不起一點反抗意識。
這不是因為他的本能失效了,而是另一種淩駕於爭鬥之上的本能——趨利避害的生存本能在向主人示警。
隨著它的回答落下,陸星沉的手在小黑貓身體上輕輕撫過。
餘多能感覺到,那些原本藏在血管裡蠢蠢欲動伺機想要將他焚燒成灰的東西,突然溫馴下來。
陸星沉若有所思地對它笑了,說:“早點好起來,萬一我死了,你就得幫忙還債了。”
餘多:……閉嘴把你。
它正憤憤不平呢,突然就感覺到身體裡,隨著陸星沉這句話落下,那一絲被它咽下去,卻如同炸彈一樣始終潛伏在血管裡的陸星沉的血,突然分解散開。在血絲主人輕輕撫摸它脊背的動作中,慢慢變成了一股能量,被它的身體吸收。
冥冥中,餘多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發生了什麼變化。
那種變化難以具體形容,但它知道自己必定得到了絕大好處。
那點憤憤霎時間被它丟到了九霄雲外,無數疑問伴隨著驚喜一同冒出來。
這個人——不,他真的是人類嗎?
他血液中為什麼會帶著那種恐怖的力量?
他自己知道嗎?
他是不是故意誘使我吞下他的血的?
這種種猜測當然是沒有答案的。
陸星沉收回手不再關注餘多後,黑貓被收斂的野性和不馴又冒出來了些。
它靜靜注視著陸星沉,然後出人意料地。包括它自己都沒想到地,跳到了陸星沉身上。
雖然這個人類看起來詭異又危險,但探究這種危險不也正是一種刺激嗎?
貓總是樂於作死的。
它雖然不能完全算是一隻貓,但在以貓的形態凝形的時候,就具有了貓的天性。
陸星沉看了懷裡仰著金眼睛,故作無辜看著他的小黑貓,考慮要是他真不幸嗝屁,這家夥得幫他履行賭注,總算沒再扔回去,拎著小黑貓的後頸,將它提起來,放在了肩膀上。
不知道為什麼,先前這隻貓呆在他的脖子旁還令他極其不舒服,現在卻突然感覺也還行。
像是……知道它做不了什麼了。
一人一貓簡短的交流結束,一行人稍稍交流了下自己的目的。
陸星沉:“我們在想辦法離開這個夢境。”
江含月:“你知道這是夢境?”
“不錯。”他緊接著這樣說,語氣裡是居高臨下,如同大人對孩子,高位對低位的讚許。
陸星沉沒有在意他的態度,轉而看向顧遐,據他所知,顧遐並沒有參加今晚的鑒賞會。
顧遐在他的目光中抿了抿唇,他想起了夢中那些片段,已經到嘴邊的,原先準備好的說辭突然哽在喉嚨中,吐不出。
夢中給的記憶碎片其實並不算多,甚至串不成完整的故事,但隨同這些碎片記憶一同複蘇的感覺卻在告訴他,不能騙哥哥,哥哥最厭惡欺騙,一旦被戳穿,他的信任將永久流失,不可恢複。
“我知道了這裡出現了異常,哥哥你在這裡,我來找你。”
不能欺騙,但能避重就輕。
陸星沉皺了皺眉,這個說法當然漏洞百出且不合邏輯,但他沒有繼續問下去,轉而看向江含月。
江含月:“為了救一些蠢貨。”
他們沒有彼此繼續探究各自話的真假,陸星沉道:“我要上樓,一起嗎?”
江含月點頭。
不同於陸星沉先前走的時候的小心翼翼,江含月沒有收斂鞋子踩在地上的聲音,也不曾小心掩藏身形,他用一種堪稱狂妄的姿態行走在這棟充斥著妖魔的大樓,中途遇上的幾波小妖被他隨手拍死。
姿態從容自若。
假如這是在拍電影,必然給他身後必然有BG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