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手仍舊是清風流雲,但清風未起,劍已經變了方向。
眾人以為自己又要見一次清風,卻見那劍盛如驕陽,普一出鞘便已是最爆裂刺眼的戰意和殺氣!
既有驕陽,星芒自然碎裂。
七星朝鬥,也依然是七星,就算是八星,九星,星光再盛,又如何能蓋過朝陽?
宣平宣凡更是驚愕,他們認不出這是什麼劍法,卻能感受到這其中的酷烈之意,心道怎會如此,哪有劍法毫無鋪墊,一上來就是殺招!不需要蓄劍意的嗎?
這人不講武德的嗎?!
虞兮枝才不管那麼多,她見得少,出劍便隻一劍暢快淋漓,一氣嗬成!
上一瞬,七星倏亮,鋒芒畢露。
下一刻,劍意起,七星皆碎。
宣平宣凡顫然無語,分落在試劍台兩側,眼神微直,哪有剛才意氣風發的樣子。
片刻,又是劍落之聲。
兩聲接連而起,聽起來竟然像是連綿不絕。
宣平宣凡還保持著握劍的姿勢,但劍卻已經掉在了地上,還微微彈起,再落,再出一聲清鳴。
四野俱寂,隻剩劍鳴清脆悠長。
程洛岑悄然擦去掌心汗珠,在心底衝老頭殘魂道:“看來,確實是看不到你說的那一式‘九轉還丹’了,可惜,可惜。”
他說著可惜,語調卻輕鬆揶揄,哪有半分可惜之意。
“承讓。”虞兮枝這才輕巧落地,反手收劍入劍鞘。少女的聲音平淡如水,清脆如鈴,似乎這樣一劍不過是尋常,絲毫沒有半分贏了宣平宣凡後的驕傲或自得。
就好像她從未覺得自己會輸。
比劍既已有結果,試劍台的結界自然打開,微風終於落在少女臉上,拂動了她鬢邊發絲,再撫過她發髻上的小樹枝和木質筷子。少女麵容麗,麵色平靜卻自有三分笑意,讓因這一劍而生出的些許高山仰止,瞬間化為溪流上雀躍跳動的晶瑩。
宣平宣凡怔然無語,半晌,兩人緩緩收了姿勢,深吸一口氣,向著虞兮枝的方向心服口服一禮:“受教。”
兩兄弟終於學會了說這兩個字,虞兮枝覺得這兩人雖然可惡,卻也孺子可教。
這劍自然就算比完了,大家覺得虞兮枝這一劍比剛才的劍更驚才絕豔,這場間多的是煉氣境弟子,且不論初期中期,便是大圓滿,也不敢說自己能出這樣的一劍!
然而縱使如此,大家的心裡卻憋著什麼,終於有人忍不住開口:“虞……二師姐,你剛才這一劍,根本不是清風流雲劍!”
虞兮枝循聲望去,卻見一張陌生麵孔。她搖搖頭,承認道:“確實不是。”
“可……可二師姐方才分明說,隻會清風流雲劍。”夏亦瑤的聲音輕柔響起,些許的結巴,讓這一聲質疑顯得柔弱又怯生生:“又怎會……”
“三師弟問的是,大師兄是否隻教了我清風流雲,我回答了是。”虞兮枝歪頭疑惑:“阿兄教了我清風流雲,我便隻能會這一招嗎?我什麼時候說我隻會清風流雲了?是隻有我阿兄可以教我劍法嗎?又或者說,我……不可以學其他人的劍?”
她語速不快,一連串反問卻接連砸在眾人身上。
有人微懵,西雅樓弟子還在想為何親傳弟子隻會入門劍,聽二師姐意思,又為何隻有虞大師兄教她劍?
昆吾山宗的教習呢?說好的昆吾學宮呢?
夏亦瑤卻心道,這是你學不學彆人劍的問題嗎?
這分明……分明不是昆吾劍吧?就算是,也絕對不是他們學過的昆吾劍吧?
她心裡這樣想,卻不能這樣說,這樣說,就顯得她落了下乘。
但她不說,自然有人替她說。
徐教習沉沉開口:“我且問你,你從哪裡學的這一劍?”
虞兮枝晃晃劍匣,不緊不慢道:“怎麼,徐教習也想和我比一劍嗎?”
徐教習臉色一窒,厲聲道:“我問你的是――從哪裡學的這劍法?這分明不是昆吾劍法!你身為昆吾弟子,掌門親傳,竟然偷學不是昆吾的劍法?!”
虞兮枝本以為他問這問題,是因為自己超綱學習了,卻不料對方扔出來了這樣一段話。她不知道謝君知教她的這劍法為何名,是何來曆,隻知道斬妖極好,破敵極快,是殺妖的劍,又或許,也是殺人的好劍。
“徐教習對昆吾所有劍法都爛熟於心嗎?你說不是昆吾劍,就一定不是昆吾劍嗎?”虞兮枝也不生氣,隻耐心極好地反問道。
“又或者,昆吾哪條明文規定,昆吾弟子不能學昆吾以外的劍嗎?還是說,我隻能用清風流雲劍?”虞兮枝看著徐教習,輕聲再問:“我看古籍,看劍訣,看到不是昆吾的劍,便要合上書頁,閉上雙眼,將剛才看到的記憶也一並忘卻?”
“我去做任務,殺妖時,覺得這劍法好用,便拿來用了。今日與宣平宣凡對陣,覺得這劍能破他們的劍,便出了這一劍。”虞兮枝站在試劍台上,手有意無意搭在劍柄,氣勢漸盛:“我比劍之前,徐教習擔憂我為昆吾丟人,說我實戰經驗最少,對敵經驗最薄,而我贏了,徐教習不恭喜我,卻來指責我用的劍?”
說到此處,虞兮枝聲音倏然拔高,她昂首立於高台之上,環視四周,終於忍不住冷笑了一聲:“我卻不知,劍宗之劍,竟然如此狹隘?!”
徐教習臉色微變,還要說什麼,虞兮枝已經一眼看了過來。
“我乃昆吾弟子,我出的劍,就是昆吾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