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的聲音逐漸激動:“這鍋竟然是無念瘴鍋!這筆是天照筆!無念瘴鍋乃是先天地級靈寶,早年有逍遙遊道君不忌口,喜吃食,以此鍋燉了許多妖族,於是那鍋之中的黑,乃是妖族被燉殺時的怨氣聚集而成。後來,道君飛升,無念瘴鍋下落不明,直到怨氣凝妖,禍害一方,這才被渡緣道的和尚們帶回去,衝著這鍋念了整整百年的經,才將怨氣散去。”
“既是如此邪物,為何不直接毀去?”程洛岑聲音微森。
“毀去?!”老頭聲音倏然拔高:“你小子,和彆人搶靈寶一門沒門,暴殄天物你重拳出擊。這鍋是先天靈寶,那筆更是一代大符修越慶的符筆,畫符時,可調動天地之力!這兩樣東西,分明本都是你找到,應當屬於你!你可知這小姑娘奪了你的機緣,搶了你的靈寶?”
“我要一口鍋一根筆做什麼?”程洛岑卻奇道:“更何況,她無意之中先滴血,說明這本就應該屬於她。”
老頭殘魂到底不甘心:“若是你一人入此秘境,你當如何?”
“若我的劍足夠強大,自然一劍毀之。”程洛岑理所應當道。
老頭殘魂:“可你看,這裡有這麼多靈寶……難道事後不會後悔嗎?”
“若是我毀了這裡,又怎麼會知道這裡有什麼靈寶,談何後悔?”程洛岑搖頭:“你這個糟老頭子,沒有邏輯。”
老頭被他噎得吹胡子瞪眼,冷哼一聲,他既覺得這小子太過自傲,大道之中,自傲至此,怕是要錯過許多機緣,又轉念心道,既然已經拜入昆吾山宗,機緣所至,還去了顯然是最不錯的千崖峰,總不是散修,自傲一些,不被磋磨掉性子,保持一顆本心,倒也是好事。
神識之中,虞兮枝看著那賀真人,三番五次被他阻止向鍋中蛇下手,已經覺察到了不對勁,隻是她麵上不顯,依然笑意盎然:“賀真人,若是不做蛇羹,那我不然……就先走了?”
賀真人暗自咬牙,心道自己在此處已經等了如此之久,無念瘴鍋也已經滴血認主,他竟然被逼到僅有此刻機會――!
於是變故突生。
黛綠轉濃,消散開來,絲絲縷縷蜿蜒如閃電般向前突進,他既然禦蛇,功法便也如蛇,就這樣猛地滲入了虞兮枝的神識之中,竟是試圖順著她的神識攻入她的丹田五臟之中!
可虞兮枝雖在笑,其實早已暗生警惕,賀真人此舉反而讓她有了一種預料之中的感覺,少女不慌不忙,劍斬神識的事情她還沒做過,但她除了劍,卻也還有彆的手段。
少女手裡一揚方才就已經偷偷攥住的一大把黃符,向半空一揚――
朗朗乾坤,有綿延不斷的雷電自天而降,彙成粗粗一股,猛地擊在了虞兮枝身上!
沈燁孫甜兒與陸之恒大驚失色,在雷電中心的少女分明毫不設防,被這樣的雷擊中,後果不堪設想!
再去看一側,卻見易醉程洛岑黃梨老神在在,絲毫不慌,臉上露出了司空見慣的表情。
孫甜兒顫聲:“二師姐……被這樣劈,為何你們竟然毫不擔心?”
“你們有所不知。”易醉豎起一根手指,施施然左右擺了擺:“還記得大師兄渡劫之時,二師姐布的符陣嗎?為了試驗那道陣法的功力,二師姐天天用雷符劈自己,要說抗雷能力,恐怕二師姐便是當之無愧昆吾第一人。現在這道算什麼,更厲害的,我們也不是沒見過。”
蛇怕火懼雷,驚雷起,無念瘴鍋中的巨蛇下意識將自己團成了一個圈,瑟瑟發抖。
賀真人與蛇為伴,自然而然也有了蛇的習性,更何況,他隕於化神到煉虛境的劫雷之中,此刻自然本能畏懼。
更何況,尋常人用雷符,都是一張一張,哪有這小姑娘這般,一揚一大把,粗粗一掃,竟然有幾十張之多,她難道不怕自己被劈死嗎?!
然而他已退無可退,隻得咬牙向前,心道自己若被雷劈,這小姑娘也逃不開,便是看誰死誰活,殊死一搏!
然而賀真人到底忘了,自己雖然曾是身經百雷的化神真人,此刻卻隻不過一縷神魂。
符雷轟然落下,虞兮枝沐浴其中,神色輕鬆,甚至連她頭上的小樹枝都輕輕搖擺,好似在哼歌,毫不在意。
賀真人的神識卻左躲右藏,卻終究躲不過這樣粗壯的雷!
雷電蜿蜒,追著劈殺賀真人的神識,賀真人堂堂一代化神大圓滿,邪惡蠱修,布下此等蛇陣秘境,心機重重,心心念念百年之後攜妖蛇蠱重歸淵沉大陸,卻終究……倒在了不按常理出牌的少女的一大把雷符之下。
轟然雷鳴後,秘境主人已死,秘境自然大開,距離坍塌也並不多遠,周遭蛇妖早已嚇破了膽,四散潰逃,卻被其他幾人提劍斬殺,甚至還有餘力去掏掏妖丹。
而虞兮枝既然劈死了賀真人,也不知是最後一瞬,賀真人終究絕望卻不甘,亦或是真的不想自己的秘製蛇羹大法失傳,竟然還是將自己的心法與記憶傳承了下來。
這位賀真人原來出身南天浮,南地多潮濕,多雨林,賀家作為南天浮第一世家,本就擅蠱,隻是蠱本是凡人手段,修仙界並不過多乾涉,隻是未曾想到,有人以蠱入道便也算了,竟然有人以蛇妖為料,煉出妖蠱。
妖蠱橫行,這賀真人更是機緣巧合,得了這口鍋,更是如虎添翼,愈發如魚得水。他喜蛇,便煉蛇為蠱,更圈養了數千條蛇,蛇再繁衍,林林總總,竟然便有了數萬之量。
所有的蛇妖都怕被他燉殺,而此人飯前喜敲鍋而唱,所以此間蛇妖聽到敲鍋的聲音,便自然畏懼,更何況無念瘴鍋本就是無上靈寶,音波自然也是攻擊,蛇妖祖祖輩輩都聽這敲擊,懼怕便印在了骨子之中。
至於那天照筆……在這賀真人手中,更是離譜,當年越慶道君用它寫符,這賀真人,用那筆寫食譜。而今這本飽沾墨汁的《賀氏羹湯》便靜靜躺在無念瘴鍋中,興許到底是天照筆所寫,所以這食譜,自然也帶了寫符之力。
虞兮枝神色複雜,拿起那食譜,翻開一頁,抑揚頓挫,念出上麵的字。
“我有一鍋,鍋之大,一窩怪蛇放不下,需剁骨放辣,再架兩個燒烤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