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泓靜靜聽著,不發一言,隻等老僧自嘲狂笑,任憑他的笑聲中激起了些靈氣,再有纏繞著黑金之色的鎖鏈雷光被驚動,從天而降,讓整片空氣都閃爍震顫,再猛地劈落於那渡般若禪院之中。
老僧的笑聲戛然而止。
鎖鏈雷光消失許久後,他的聲音才愈發疲憊地響了起來:“定天鈴呢?”
“被謝君知毀去了。”長泓聲音平直,但若是細看他的眼睛,便會在那份平直無波之下,看出深埋其中的恐懼,似乎已經預料到了自己這樣說出這句話的後果。
禪院再寂片刻。
院門微開。
一縷比焦土還要更純粹枯焦的黑霧從院門中探出,在半空頓了片刻,再狠狠地想著長泓身上抽了下去!
匍匐跪在地上的英俊僧人硬生生受了這一下,他之前本就在謝君知的那一劍下受了傷,再加上定天鈴碎,他自己要逃出曆史舊影,再逃出九宮書院,回到此處,傷自然更重。
黑影狠厲地落在他身上,長泓唇邊很快就有血漬滲出,然而他默不作聲,就這樣如沉默的石頭般跪在那裡,任憑那黑影在自己身上抽了一下又一下,直至身上的僧袍都被抽爛,整個後背都血肉模糊。
般若山上,寺寂,風雪也寂。
這樣的抽打很快便融入風聲之中,竟然好似從來都是這山上的一道,從未停歇的聲音。
……
三千裡之外再外,昆吾的鬱鬱蔥蔥逐漸轉為金紅,楓葉重重,遠看竟然也好似仙山有金光。
橘二顯然很是喜歡這樣的色彩,畢竟落葉與它的毛色有那麼幾分相似,橘二高高興興地在上麵踩來踩去,踩到微枯的落葉發出迭次脆響,再變成小碎片,這才滿意地一個跳躍,在躍空的同時,被風吹出一小把掉毛,再衝向下一個落葉堆。
易醉眼疾手快地俯身,一把抓住了那一小撮絨毛,再打開一個小盒子,仔細裝了進去,再有些不知是羨慕還是感慨地看著橘二:“你說你每天掉這麼多毛,怎麼不會禿?”
橘二眼皮都懶得抬一下,心道明明都是修仙人和大妖貓了,若是還要擔心禿頭掉毛之類的事情,豈不是白修了?
修仙人會禿嗎?
除了渡緣道那群自甘禿頭的禿狗,全天下也沒有一個禿頭的修士吧?
想著想著,橘二突然若有所覺地向著正殿的某個方向看了過去。同一時間,易醉也有些意動地轉過了頭。
千崖峰的風似是微微一停。
虞兮枝睜眼之時,謝君知的筆恰在紙上頓下最後一劃。
符紙上,符意飽滿,隱約有驚雷之色於落筆之處一閃而過。
花早應枯萎,但她插在白瓷瓶中的玫瑰卻依然嬌嫩飽滿,時間似是在這裡凝固,卻又仿佛流轉得比彆處還要更快。
謝君知當然並非每天都守在虞兮枝身邊,畢竟隻要虞兮枝身在千崖峰,便算是處於他的庇護之中,若是有問題,他本就可以瞬息而至。
但出於一些私心,他還是會每天都過來一趟,坐一會,推開窗戶看會兒書,如此刻這般沾墨落筆,隨便寫點符。
亦或……站在她的床邊,垂眸看她片刻,想要抬手去摸她的臉和垂落的長發,手指微動,三番五次與自己的想法搏鬥,伸出手,再縮回去一半,再慢慢向前探出幾分,最後卻隻停留在距離她的鼻尖咫尺的地方。
這對他來說,不亟於一種折磨,可麵對這樣的折磨,他無處可逃。
他……心甘情願被折磨。
如此日複一日,便是這份折磨已經成了莫名有些甜蜜的習慣,謝君知提筆寫符時,卻依然會有些恍惚地寫出一個如那日一般的枝字。
初時,他還會眉眼沉沉地收了紙。
後來,謝君知突然覺得,既然要寫枝,便是正大光明堂堂正正又何妨。
如何堂堂正正?
――這世間沒有什麼字符,他便造一道枝字符出來。
夏往秋來,他看了無數次枝,在心底默念了無數遍枝,也寫了無數個枝。
竟然真的寫出來了一道枝字符。
符成,虞兮枝恰好睜眼起身,伸了個懶腰,再走到桌邊,正看到這道剛剛被寫出來的符。
“又在寫枝字符啊?”她笑了起來:“什麼時候也教我寫一寫呀?”
謝君知看向她,少女笑起來的時候,笑眼彎彎,讓人見之便不由得也想要和她一起笑。
所以少年也彎了彎眼睛,當著她的麵沾墨落筆,寫出一個枝字,再道:“好啊。”
―第五卷?鍔上芙蓉動?完―
<a href="" target="_blank"></a>
天才一秒記住本站地址:。網手機版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