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金風(1 / 2)

軟鞭是靈巧的。

這江湖上使鞭子的人不少,擅使它的人卻不多。

軟鞭或抽或拉、亦或回護幾身,隻要能用得好,它就是集攻防於一體的好兵器。

可這軟鞭到了孟良宵手中,便不隻是用得好。

軟鞭在他手中,除了如臂使指的靈活,更有淩厲威猛之勢,照頭兜出,似有風雷之聲。抽挑勾拉間隙,紅金鞭身所掠之處,猶如平地驚雷,炸開道道絢麗流光!

紅的是蘊藏在鞭身中的天外隕鐵,金的是纏繞其外的銳利金線。

鞭子卷在臉上,氣勁迸發,隻留下深可見骨的傷口。

鞭子揮在肩上,光芒乍現,方看見血肉模糊的肩頭。

軟鞭所及之處,處處腥風,片片血雨。

解決掉手中最後一個敵人,茶花縱身回護。

他是蘇公子的貼身護衛,方才卻一直在遠處禦敵,蓋因他知道,彼時彼刻,攻擊便是最好的防守。此刻他選擇回護,便是知曉,局勢已有轉機。

是金風細雨、是淒風苦雨、是疾風驟雨——還是狂風暴雨?

茶花已說不清。

他隻能看見“紅”。

是佳人展顏一笑的水紅,是日光燦若雲霞的金紅,還是敵人身上殘忍酷烈的血紅?

“紅”交織在一起,人並肩在一處。

是白皚皚的雪,是冷颯颯的風,更是淅瀝瀝的雨。

風、雨、雪。

白、金、紅。

色彩交織成迷離的幻象,在美不勝收的景致中落幕。刀出必斬,鞭過必留——斬的是人,留的是命,人的性命。

忽然之間,每雙眼睛裡,每個腦海中,都映出了一副瑰麗奇詭的畫麵。那是一道淒豔的刀光,紅袖刀飛出,凝結了天地間蒼茫的水汽,漾開一片緋紅水色。那還是一道輝煌的鞭影,金紅軟鞭所過,掠奪了人世裡最極致的色彩,浩浩蕩蕩鋪開成一片奪目的金紅。

刀光一閃即逝,鞭影碎成流光,它簡直是一柄魔刀,它本就是一條鬼鞭!來不及思索,顧不上欣賞,它們的敵人即刻便死。

遺憾地死,不得不死,隻好去死。

孟良宵笑了。

他身後站著蘇夢枕。

微微彎腰,咳個不停的蘇夢枕。

好一個蘇夢枕!

孟良宵時常笑,有譏誚的嘲諷,也有開懷時的淺笑,但此刻的笑卻不同。

因為他又發現了自己的一個優點。

那就是他敢於承認錯誤,並改正錯誤。

他已發覺自己看走了眼。

似蘇夢枕這樣的人,似蘇公子這樣的人——縱使千百個足夠俊俏的少年郎,縱使千百個百媚千嬌的大姑娘在側,你一眼過去,也隻能瞧見他。

他蹙緊的眉,病骨支離的身體。他的咳嗽,一刀展出時的風情。他的憂思,他的壯誌,他的英雄氣魄!

孟良宵是個很有好奇心的少年。

但他的好奇心往往淺嘗輒止,容易滿足。

可此刻,就是此時此刻。

他望向蘇夢枕,隻覺得這具病弱軀體之下,竟隱藏了他無論如何也窺探不到的迷霧。

所以他笑了,笑得很滿足。

三十名殺手、三十架弓/弩、一百名弩手,此刻除了死,便是失去了勇氣和鬥誌。

他們無法麵對鬼魅的鞭影,亦無力麵對淒厲的刀光。

孟良宵無所謂動不動手,因為他有足夠的信心,麵對未來也許會突發的任何情況。

蘇夢枕也不殺人,他傲然道:“我不殺無名小卒。”

一百零八座青衣樓精銳皆出,到他口中,仍不過是無名小卒。

敵人一擊不中,隻好退去。

京畿重地,又怎能隨意殺人?軍中弓/弩,又怎能輕現人前?

圍困了孟小侯爺和蘇大樓主足足一個半時辰,無論是青衣樓,亦或是給予他們提供了便利的其他組織,都已儘了最大的力。

敵人一撤,孟良宵和蘇夢枕自然也要走。

蘇夢枕已經注意到,這個年輕人臉上的神情變得很柔軟。

他揚著下巴,用輕飄飄又高高在上的語氣問道:“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回金風細雨樓?”

……

有多少人珍愛生命,有多少人渴望活著,有多少人的親友危在旦夕,就有多少人關注著這一戰。

他們無不迫切地想知道,鄭醫令是否還在蘇夢枕手中。

這位意外卷入紛爭的孟小侯爺,他又到底在想什麼?

他為什麼要偏幫蘇夢枕?

他多日出入神侯府,是否已與諸葛小花締結盟約?

“神槍血劍小侯爺”方應看是如今唯一到過他府上的外客,他們又是何種交情?

在人前訓斥隨侍管家,歎息“你為何不是狄飛驚”的他又如何看待六分半堂?

他為何偏偏與蘇夢枕攜手迎敵?天下間所有人都想要鄭醫令,唯獨他不需要。既如此,他又為何要與蘇夢枕同行?

孟良宵當然不在意他人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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