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隻蠍子(1 / 2)

大漠的夜晚實在太冷,孤懸在天空的那輪明月也實在太過淒清。

隊伍已停了下來,駱駝們圍成一個圈,擋住帶來熱源與光亮的火光。石駝靠坐在駱駝身旁,披著一張毯子,離人群遠遠的,仿佛駱駝群中被放逐的帝王,既落寞,又孤傲地巡視著自己的子民。

陸小鳳早已好奇的不得了,但這種好奇比起餓和冷來說又算不得什麼了。

他們坐在駱駝的駝峰上,吃著風沙走了一天。想到這兒陸小鳳頗為羨慕地看了花滿樓一眼。花公子頭上正戴著一個薄薄的兜帽,遮蓋住頭發和上半張臉孔——他在篝火旁掀開兜帽,露出了一張不見一絲風塵和疲憊的白皙麵容。

花滿樓也回望過去,忍不住微笑,“陸小鳳可是後悔了?”陸小鳳歎了口氣,摸了摸胡子,痛心疾首地指責道:“花滿樓,自從認識了傅道長,你真是越來越不可愛了!”

在一旁的傅道長本來正專心地盯著隊伍的行商燒烤——那肥嫩的羊肉在火舌的舔舐下發出“滋”的一聲,油掛滴落在火堆裡,呲開一撮燃得更盛的火苗,猛地漫開一股混合著鹽巴和香料的霸道香氣——傅閒雲隻覺得自己的五臟廟無一不在叫囂,拚命吸著鼻子想要解解饞,就聽到陸小鳳提起了自己的名字。

本來就不雪白乾淨,被風沙吹了一天後更顯得灰頭土臉的傅道長伸手撓了撓發癢的後背,呸了一聲,“是你自己不要兜帽的,現在又來後悔?”陸小鳳也不臉熱,反而很坦率地打趣道:“您拿出來的兜帽比麵紗還薄,誰知道竟真能遮擋風沙啊,再說了,我陸小鳳又不是皇帝老兒,不講究什麼金口玉言,我就是後悔了,道長也給我一個吧。”

傅道長瞥他一眼,還是從內襟裡摸出一張紗巾,信手一丟,這輕飄飄的紗巾便飛進了陸小鳳手中,輕輕一撣,便成了一個黑色的兜帽。陸小鳳捏起帽子戴在頭上,隻覺得自己的整張臉仿佛被某種看不見的東西包裹住,竟真隔絕了風沙。

花滿樓坐在他們二人之間,手上拿著一個羊皮袋遞給傅閒雲,勸道:“道長先喝點水。”說罷又丟給在一旁玩兜帽玩得正高興的陸小鳳一袋,搖了搖頭,“趕了一天的路,你竟一點也不累嗎?”

陸小鳳摘下兜帽,仔仔細細疊好塞進懷裡,擰開水囊喝了一口,忍不住有些惆悵,“要是有酒就好了。”

傅閒雲也仰頭喝了一口,甚至還打了個嗝,又伸腳從背後去踢陸小鳳,“你坐這兒乾嘛?趕緊也去烤肉啊,有酒無肉,要餓死我了!”陸小鳳神色哀怨,小聲嘟囔著:“怎麼不見你這麼使喚花滿樓呢?”剛說完,竟一躍而起,伸手奪過傅閒雲手中的羊皮水袋,眼睛發亮:“傅道長,你竟然藏了一袋酒!”說罷喝了一大口,砸了一下嘴,誇讚起來,“燒刀子,夠烈!夠應景!”

他還沒說完,便隻覺得眼前一花,被傅道長圈起手指在腦袋上敲了一下,登時覺得天旋地轉,眼冒金星。被搶了酒去的傅閒雲微微一笑,“怎麼樣,在漫天星鬥下喝酒,是不是更有滋味?”不過敲過他之後,到底沒有將這羊皮袋子再要回來。

酒足飯飽,眾人便在駱駝中間搭了幾個帳篷。身為少東家,花滿樓分到的帳篷離篝火更近,也要更溫暖些,陸小鳳和花滿樓在帳篷裡小聲商討著一路上搜集到的與石觀音有關的情報,氣氛頗為沉重。蓋因這一路來,越行向石觀音的老巢,關於這個既狠毒又美麗的女子的傳聞也就越可怕。

傅道長擠在帳篷的一角,蹲在地上,從袖中伸出一隻如雞爪般的手。這隻手黑黢黢的,卻絕不是臟汙或風吹後留下的痕跡,反而黑中泛紫,一看便是中了毒。花滿樓不由訝然,剛想詢問傅道長是如何中毒的,便無語地看到了傅道長此時的舉動。

傅閒雲左手縮在袖子裡,紫黑一片的右手按在地上。毯子隔絕開層層綿細的黃沙,卻有一隻小小的蠍子從這縫隙中擠了出來,正氣勢洶洶地豎起尾勾和傅道長對峙。傅閒雲一隻手指戳在小蠍子背上不叫它動彈,另一隻手來回勾動,擺弄起蠍子帶著一點暗光的尾勾。小蠍子似乎不堪其擾,不過片刻,便至少在傅道長的手指上重重蟄了三次。

“好玩兒,真好玩兒!”傅道長似乎毫不在意這蠍子的劇毒,一把抄起小蠍子,在空中輕輕一拋,又將它放回地上,眼見它似乎喝醉了一般暈頭轉向地來回跌撞幾步,才滿意地鬆手放過了它。

他黝黑的手臂上不祥的黑青色很快消散,陸小鳳像是找到了玩伴似的,也蹲在傅閒雲身邊,頗為遺憾地說道:“道長啊道長,若論起本事,自然是你大些,但要說到會玩兒,我陸小鳳可是當仁不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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