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手的速度極快,兩隻又嫩又白的手掌竟仿佛在空氣中帶動片片殘影,就在這一刹那間,已將傅道長周身所有的要害部位都罩在了她的掌風之中。她立起的手掌既像掌,又像刀,想必定是掌握著一門極精深的刀法。在這籠罩、封鎖了這片真空的掌刀之下,即使是蒼鷹、蚊子,也斷斷沒有逃脫的希望。可傅道長卻逃脫了——這甚至不能說是逃,因為他隻是站在原地,輕輕歪了歪頭——就好像閒庭信步,忽而回首與友人打招呼一樣輕而易舉。
石觀音的動作又慢了下來,但這慢竟比方才的快更加致命。陸小鳳和花滿樓已用極了目力,方才能瞧清她的動作,他們甚至不能保證,自己有沒有看漏其中的一兩個。她的長袖揮舞,如踩在雲端的絕世舞姬,即使視她為敵,陸小鳳也不得不承認,這招實在是美極了。
乍見這樣美妙的舞姿,縱不說意亂神秘、心神搖曳,些許欣賞總是有的。石觀音很清楚自己的本事,這一招“男人見不得”使出來,若傅道長再無動於衷,那便隻有一個原因——他絕不是個男人,至少不是個正常男人。
傅道長呢?避開了這一擊的傅道長難道竟真不是男人嗎?
石觀音已停了手,因為她已知曉,自己絕不是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怪人的對手。
更何況,疑惑在此時已經壓過了她心頭的殺意,她現在隻想知道,傅道長究竟是不是男人。
這樣想著,她也這樣問了。
傅道長哈哈笑了起來,“非但是我,就連陸小鳳也不會被你這一招迷惑的。”
陸小鳳在石觀音望向自己的目光中忍不住苦笑,卻還是很誠實地承認:“是的。”
傅道長道:“陸小鳳,你告訴石夫人,在你的眼中,她美嗎?”
陸小鳳隻有歎息。
“不美,”他似是有些不忍,又像是覺得這樣說一位女子並不體麵。但他還是垂頭說道:“非但不美,反而極醜。”在黑紅、腥臭的血霧包裹下,再曼妙的軀體也不可能玲瓏有致。在冤魂、惡鬼的咒罵圍繞中,再美麗的臉孔也不可能溫柔可親。
石觀音聽了陸小鳳的話,震怒之下滿頭黑發竟無風自舞。她當即舍了傅道長,將自己後背弱點儘數暴露在傅道長視野之中,拚著身死,也定要先斬了這個四條胡子、滿口胡言的小賊!
這雷霆似的一擊由盛怒的石觀音攻出,沒有留手,沒有絲毫轉圜餘地。
陸小鳳好似傻了一般,沒有躲閃,沒有阻擋,隻是睜大了眼睛。
與他一同睜大眼睛的還有花滿樓。他們無法不睜大眼睛,因為他們生怕錯過這一幕銀河倒瀉一般的奇景。
雨,纏綿的雨絲,閃爍著幽幽藍光,美得像畫又像詩的雨絲。
雨絲自傅道長指尖突現,眨眼之間,便引動煌煌天象,喚起閃電驚雷,“轟——”地一聲,自天際向石觀音的頭頂劈去。
石觀音的功夫即使不是天下間最強,卻也能算作極強。
可即使她再強,她仍舊被禁錮在這方天地,仍舊是芸芸眾生裡的一員。
既是人,又如何與蒼天爭鬥?
“陸小鳳。”傅道長一眼看向蒼天,就連這自然似乎也在懼怕他、聽命與他,烏雲立時散去,隻留下一片如洗的晴空。他說:“世間種種陰謀,無非便是算計,待你有了實力,若是無事,便隨便聽聽,若是不想聽,直接掀翻這棋盤便是。”
陸小鳳用力握緊了右拳,深吸了一口氣。
此刻彆院、紅衣少女、石觀音俱已不見。他們三人站在黃沙裡,就像來時的那樣。
凜風卷起黃沙,金燦燦一片,很是乾淨。
傅道長已經又恢複了先前嬉皮笑臉的模樣。他跳到花滿樓身邊,言辭關切,“嚇到你們了?”
花滿樓搖搖頭,露出驚豔的笑容:“隻是太驚訝了。”他早已發現,傅道長對他十分溫和、關注,所以哪怕他心中仍覺得彆扭,卻還是儘力平靜地微笑著。
“嗯,”傅道長點點頭,又搖搖頭,“本是你們的事,我不該出手,隻是這石觀音實在不該癡心妄想——萬萬不該打你的主意。”
被人關心的滋味十分舒服,花滿樓自然也不例外,於是十分認真地對傅道長道了聲謝。
陸小鳳倒是有些迷茫了,石觀音已死,那朱停呢?
他莫非真被老人莊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