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勢力繁多,良莠不齊,與盤踞京師的六分半堂和金風細雨樓麾下人馬相比,這些埋伏者著實不算多難對付。
到了厲愁這樣的武功境界,對手若非有一定的水準,那他們的數量於厲愁而言,無非便是一劍、兩劍,或是更多劍的區彆。隻是殺雞尚需浪費功夫,殺人便更是如此。因此當厲愁殺死這些烏合之眾看向李尋歡那邊後,他意外地看到了一道光。
饒是以厲愁的眼力,他也說不清究竟是光先閃進他的眼中,還是飛刀先沒入敵人的咽喉。厲愁隻知道,在這一刻,他忽然對李尋歡這個人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想,傳言和親眼所見果然不同,在聽聞小李飛刀例無虛發之名時,他隻覺得好奇。可當他親眼得見這一幕後,他就不免要去想。
如果是他,是否能擋得住這一刀?
這如閃光、似流星,蘊含了出刀者精氣神的一記飛刀。
李尋歡年少成名,手中飛刀既出,除非他認為對方並不該死,便再無人能從他飛刀下幸免。惡名昭著的關外三凶當然不屬於他認為“還值得挽救”的隊伍行列。因此飛刀一出,在厲愁看向李尋歡的同時,李尋歡也回望向他。
小李探花年輕俊秀,溫雅斯文,武藝高強,正是意氣風發的年歲。他那雙仿若藏有春季碧綠柔波的眼睛微眯,目光流轉間既有自信篤定的氣度,更有風流瀟灑的快意,落入厲愁眼中,倒讓這個一直含笑的青年多了幾分鮮活。
他仍舊十分有禮貌,朝劍客致謝,“多謝厲兄出手相助。”
厲愁劍已歸鞘,經曆了一場並肩作戰後,他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傲姿態稍減,亦頷首致意,“縱使沒有我,他們也不是你的對手。”他說的是實情,畢竟李尋歡見他第一麵時,便以為他也是刺客。“”既如此,對方必然是知曉此地凶險的,而知道凶險還敢冒進,李尋歡不是傻子,便是對自己的實力有著絕對的信心。
李尋歡溫和一笑,“話雖如此,厲兄出手,也讓我省了大半力氣,不知厲兄欲往何處去?”
厲愁看他一眼,“天高地闊,四海飄搖,怎麼,李探花竟沒有俗務纏身,準備和我把臂同遊嗎?”他說著,已經撿起方才被丟置在一旁的包袱,負在肩上,又準備出發了。李尋歡見了卻搖了搖頭,“何止是無事,我簡直忙得很。”他跟上厲愁的腳步,狀似無意地問道:“以厲兄實力,是否能做到以萬物為劍,一劍封喉?”
“可以。”厲愁停了下來,他比李尋歡身量略高,側過頭去打量著他,神情平靜,“你究竟想問什麼?”
李尋歡長歎一聲,“自半月前,已發生四起以花葉殺人的案件了。”說著,他想起了親眼目睹的那一樁。一枚粉白色的桃花花瓣鑲嵌在百曉生的咽喉部位,任他是編寫兵器譜、在江湖上掀起狂瀾的風雲人物,在被那朵多情的桃花死死釘入喉嚨後,也不得不如同隨處可見的最平凡的人一樣,滿含遺憾地死去了。
“百曉生?”厲愁聽他講罷,冷笑一聲,“就是那位不編女子、不排江湖頂尖勢力、對落拓遊俠兒不屑一顧的江湖百曉生?”他言語中對百曉生不屑一顧,事實也是如此。他的確打心眼裡瞧不上這位唯恐天下不亂,以一本兵器譜將自己打造成武林中超然存在的沽名釣譽之輩。
不過他同時也對這件事很感興趣——厲愁不愛與人交往,對待自己的事尚且得過且過,他會對旁人的事上心,無非是因為這件事令他覺得蹊蹺。依李尋歡所言,死去的四個人均是由花葉所傷,且致命傷口處皆留有不散的劍氣,傷口的形狀、大小,乃至沒入咽喉的深度俱都一致。正因如此,李尋歡才判定,這些人必是命喪於一個非常強大的劍客組織手下。
李尋歡苦笑一聲,“能以飛花殺人,且對力道掌控到如此精妙水準的,普天之下,我也想不出幾個。”
“況且,能在半月裡跨越大江南北作案,這必定是個極為龐大的組織。”厲愁看著他,補充了他未儘的下半句,“你是否覺得,我正是這個組織裡的一員?”
李尋歡微怔,搖了搖頭,“半月以前,厲兄尚在六分半堂做事,你與蘇樓主、鄭中神一戰更是聲名遠揚,我怎會懷疑你?”
厲愁哼了一聲,冷冷道:“薛衣人、葉孤城、木道人、西門吹雪……他們家大業大,倒是隻有我厲愁,來曆不明,更與六分半堂分道揚鑣。即使半個月前我無暇犯案,不代表今後我無法作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