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石窟燭光(2 / 2)

她們不是瞎子,任是神醫華佗複生,也說不出她們中哪一個曾患有眼疾。

她們全是瞎子,眼皮被縫住無法視物,這不是瞎子,又能是什麼?

出離的憤怒占據了楚留香的心神。他一向很會憐惜女子,更何況此地女子,委實可憐得很。

但楚留香更清楚,除了憤怒,他更應該做些什麼。

無論是為了這些可憐的女子,還是為了搗毀這樣一個藏汙納垢的銷金窟,更是為了將來沒有另一批“蝙蝠”誕生在這個冰冷荒蕪的海島上。

他告彆了石屋內的女孩子,才一離開,便於幽暗中瞧見了一片熒光。

既不顯眼也不明亮,卻在沉沉的黑暗中閃爍著星星點點的光。

是蝴蝶翅膀上灑落的鱗粉。

果不其然,楚留香跟隨著在半空中撲扇著翅膀的蝴蝶向前走去,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便看見了李紅袖。此刻這位秀美雅致的姑娘的臉色也算不上好,她看到小蝶飛回自己肩頭,才悶聲問道:“你真不能幫我們找到燦燦嗎?”

小蝶年幼時也有機緣,開了靈智,能夠聽懂人言。隻是它雖能聽懂,卻無法言說,作為一隻蝴蝶更沒有四肢幫助它比劃用意,隻得徒勞地拍著翅膀,像世間千千萬萬隻蝴蝶一樣,停在姑娘的肩上。

水窖處於地下,又在海底,陰冷非常。

路燦生在睡夢中隻覺得自己正躺在一塊極其堅硬冰冷的冰原上,無論他如何翻身,身下堅硬的土地都硌得他很不好受。他剛要醒來,想呼喚上幾隻毛茸茸軟綿綿的小動物來給他取暖,卻發覺這塊土地意外地搖晃起來——不是那種帶來生命逝去的地震災害,而是仿佛和凡人口中睡在母親懷中、躺在搖籃裡的輕晃。

心中覺得受用的路燦生便再度閉上眼睛,於這一陣令他感到舒適的搖晃中再度睡了過去。大抵是進入島中便總是處在黑暗裡,路燦生在夢中依稀瞧見了一片光明,溫暖的燭光裡,一位麵容模糊的溫柔女子將他摟在懷中,輕輕拍打著他的後背,口中哼唱著曲調優美的小曲,正在哄他入眠。

這女子的麵容氤氳在一團霧氣裡,像一場虛無的迷夢。路燦生身處在自己的夢境,卻像是一位清醒的看客,他旁觀著那嗬護孩子的母親,隻見她的麵容一會兒變成了顧盼神飛的王姐姐,一會兒又變成了清雅秀美的紅袖姐姐,直到最後,她的身影仍是婀娜豐滿的女子,一張臉卻變成了斑斕山君的麵孔。

路燦生被這突如其來的怪異場景嚇了一跳,立時驚醒過來。隻是這次蘇醒,黑暗與寒冷不翼而飛,他夢境中的溫暖和光明卻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與光明同在的,還有一張斯文秀氣的臉。

一個溫文爾雅的年輕人輕柔地拉起路燦生的手,將他從逼仄狹小的水桶中拽了出來,掏出手帕替他擦拭著臉頰上沾染上的水珠,關切地問他:“你是誰?怎麼藏在桶裡?”

年輕人非但語氣溫和,臉上的笑容更溫和,他像是怕嚇到了路燦生,和緩地說:“我是原隨雲,或許你從你的長輩那兒聽說過我。”

我的長輩隻對我說過哪一窩野兔的血最甜,哪一頭孤狼的脾氣最壞——路燦生誠實地搖了搖頭,在這樣的環境中難免對於這位成年人升起了一分依賴心理,眨巴著一雙大眼睛,很是無辜地說:“我沒有長輩,我是和楚哥哥一起上島的。”

原隨雲微微一怔,“楚哥哥?”

“就是盜帥楚留香!”路燦生臉上露出向往崇拜的神情,“我以前聽王姐姐說過他,他是名震江湖的大俠哦!”說罷,他似乎覺察到了自己言語的不妥,吐了吐舌頭,找補似的安慰原隨雲,“原哥哥也很厲害。”

小朋友的話顛三倒四沒什麼邏輯,原隨雲白皙的麵龐在燭火映照中更是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瑩潤光澤,他忽而展露出一個微妙神情,“你這是在可憐我?”

路燦生連忙搖頭,在他看來,原隨雲能夠在漆黑一片的蝙蝠島擁有一個溫暖舒適且還燃著蠟燭的小屋,毫無疑問是此地的強者。作為外來人,路燦生又豈會可憐對方?“我是說真的,”小朋友認真地望向原隨雲,“沒有聽過原哥哥的大名,隻是我孤陋寡聞而已。但是現在我見到了你,當然可以覺得你比楚哥哥更厲害!”

無論他是何用意,原隨雲都不得不承認,被這樣一位稚嫩年幼的孩子用這樣認真的語氣說出他比楚留香更強時,他心頭的的確確湧現出了一股滿足。他禁不住對這孩子生出一股好感,而對於令他感興趣的人,原隨雲一向很有耐心。

他手指輕輕撥弄著燭台中這支蠟燭的燭火,一雙無神的雙眼睇向路燦生的方向,待小孩子體貼地坐到他身邊,他才收回手,又去摸了摸路燦生的臉。他的手指又長又細,體溫透過指骨,滲入路燦生的皮膚。

這股子在陰寒環境裡難得的溫熱令路燦生下意識顫抖了一下,他還沒說話,便聽到原隨雲似帶有蠱惑意味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既然如此,你願不願意留在這裡,替原哥哥做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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