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離家時去了東海,歸來時卻是從西方回來?
原東園擔心得緊,可無論他怎麼問,原隨雲都不曾正麵回答。
兒子身邊服侍的人隨他出海後便失去了聯係,原東園左思右想,仍覺有異,但原隨雲咬定無事不願提及,隻是終日裡悶悶不樂,精神不振,更是厭惡肉食,床邊飛過鳥雀時,他都要緊張得關上窗戶,直到鳥雀離去,才敢再開窗。一旬過去,無爭山莊裡關於“少莊主中了邪”的傳聞不脛而走。
原東園怕惹得原隨雲不悅,狠狠懲治了幾個下人,私下裡卻又覺得這般說法不無道理,思來想去,便乾脆寧可信其有了。時下自皇帝百官到山野百姓,信奉道教的多,可信佛的同樣也不少。而對於江湖中人而言,誰若是能夠請到妙僧無花,那毫無疑問是能夠令人引以為榮的。
恰巧,七絕妙僧無花大師此時正在這處地界。
能夠邀請到這位妙僧的人家不多,但無爭山莊卻明顯位列其中。
妙僧無花麵若好女,溫雅謙和,神姿高徹,風姿自與眾不同。
原東園看著他,忍不住歎息,若是雲兒眼睛無礙,恐怕長大後也不會左了性子,也會與妙僧無花這般若瑤林瓊樹,如山月清泉吧?
無花早在來路上便得知了原東園的意圖,他心道究竟是血脈親情,想不到原老莊主竟也迷信起了鬼神之說。無花不信鬼神,更不信佛——或許正是這份不信,竟讓天湖大師在冊立未來掌門時,選了個無論從哪裡看都比不上他萬分之一風采的無相。
但無論無花心中如何作想,他麵上仍是一副文雅溫柔的模樣,他先是耐心寬慰了原東園幾句,隨後便應承道:“我與令公子亦是神交已久,定當儘力而為。”
此刻被他們討論著的原隨雲正坐在他房間的那張椅子上,用一雙呆滯的眼睛注視著屋頂。
他當然什麼也看不見。
他所坐著的椅子木料上乘,雕工精細,一看便是出自名家之手。可正是這樣一張椅子,本該鋪設有厚厚皮毛、華美墊子的椅子,其上卻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自回家後,原隨雲便厭惡起了“柔軟”。
他無法容忍自己深陷進宛如“皮毛”觸感的東西裡去,這十日中,即使是睡眠,也多是合衣靠在椅子上小憩。他心下不安,不敢輕易入眠,生怕自己在睡夢之中,又想起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原隨雲被原東園著人喚到外麵時,無花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個人。
他的確有一副好皮囊,本該是芝蘭玉樹、風姿翩翩的貴公子,隻是此刻,原隨雲的臉色慘白,眼下青黑十分顯眼,哪怕行走在陽光之下,也一副心事重重,戰戰兢兢的模樣。
無花親眼看見這位原公子走過一棵樹下時,被枝頭鳴叫的鳥兒驚得連連後退的情形。
原東園既覺痛心,又唯恐無花看輕了無爭山莊,皺眉問道:“雲兒,你若實在不喜歡鳥雀,為父便著人將它們趕走吧。”
豈料原隨雲聽了這話反應更大了一下,他慌忙搖頭,連聲阻止:“父親不要!”他臉上的惶急神色做不得假,卻勾起一個僵硬的笑容,“兒子並不怕鳥,這鳥……”他話還沒說完,便有一隻小麻雀自樹梢展翅飛向他,停在原少莊主的肩膀,蹦蹦跳跳得去啄他的臉頰,顯得十分親昵。
原隨雲極力壓製住顫抖的身體,顫聲找起了理由,“這鳥兒,與我親近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