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鬼市酒樓(1 / 2)

原隨雲的左臂已齊根斷開,但奇怪的是,他斷臂處並未流血,更沒有因為斷臂之痛而疼暈過去,他隻是臉色慘白,表情十分難看。

路燦生當然能夠理解。

任誰親眼瞧見一頭猛虎趴在地上,抱著自己的斷臂不住吸吮啃食,他恐怕也是要臉色慘白、表情難看的。即使原隨雲無法親眼看見這一幕,但他出色的聽覺、嗅覺卻也不會期滿他。

隻是理解歸理解,路燦生還是哼了一聲,囑咐道:“娘親不許弄得滿屋子血,雖然不臭,但是嚇到彆人了可怎麼辦?”

被他打斷進食,路琥不耐地嗷嗚一聲,但還是聽話地站起身,在原隨雲和路燦生的視線中化為人形。絕色美人的櫻桃小口輕啟,微微一吸,地上未被啃食乾淨的手臂便化作一道流光,被路琥吞進了腹中。

與此同時,滿是血汙的屋子也恢複成了原貌,就連原隨雲那條斷了的左臂也仿佛時光倒轉一般長了回去。隻是這到底是障眼法,至少在路燦生眼中,一切都與方才沒什麼分彆。

他伸手勾了勾原隨雲的左手,溫熱的觸感令他瞪圓了眼睛,看向一旁悶悶不樂的路琥,“娘親,他的手臂是怎麼回事?”路燦生是真的覺得好奇,因為方才接觸之下,他發現這手臂居然是真的手臂,而非是障眼法所捏造出來的假手。

路琥依舊是臉若冰霜,但提及自己的手段時卻多了一絲幾不可見的得意。她人話講得仍不太流利,卻勝在與路燦生之間有足夠的默契,不過簡單幾句話便叫路燦生明白了眼前的情況。

路燦生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幾乎已經貼在了原隨雲身上,叫他越發不自在起來。他迫切地希望明白眼下的一切究竟是什麼境況,他是否繼失去了眼睛後又失去了一條手臂——可劇痛猶在,他顫抖著握緊左手,卻仍能握成拳——那麼方才那場被活生生撕裂手臂的痛苦,又是否隻是一場格外真實的噩夢?

原隨雲不知道。

他隻知道自從路琥與路燦生來到無爭山莊,他的家、他的親人都發生了巨大的轉變。

他的父親憐惜路琥的遭遇,疼寵路燦生的天真。

他家的下人在私底下議論他的拋妻棄子,對待他們越發小心慎重。

就連做客的無花大師也對路燦生很感興趣,更是當眾說出他與自己有緣的說法。

不過短短數日,原隨雲仿佛成了家中的外人。

他的家、他的親人仍屬於他。

可他卻不再是他們心中唯一的焦點。

……

暮春已過,初夏將臨。

本月月末,太原城中將有一場燈會。

得知燈會的消息,路燦生自然很是激動。

路燦生喜歡熱鬨。

他不知道自己出生在哪裡,可他成長的環境卻是在野獸縱橫的荒原之上。四季風霜雨雪是他的夥伴,林間草木魚蟲是他的朋友,與他相伴的東西很多,卻唯獨沒有人。

路燦生喜歡人。

喜歡躲在一邊看他們滿臉笑容欣喜相擁,也喜歡看他們紅著臉爭吵動手。他偶爾也會想要來到人群中,與人群生活在一起,參與其他凡人的人生。

這讓稚嫩的他能夠深切體會到他仍是人類。

他並非怪孩子,而是一個真真實實的普通小孩。

當他滿臉憧憬地對路琥和原隨雲說起自己的想法時,他毫不意外地收獲了兩張表情怪異麻木的臉孔。

路燦生經常犯錯。每當他犯錯時,他就希望貓媽媽能不要生他的氣。他一貫很會嚴格要求自己,哪怕貓媽媽經常生他的氣,他也決定在貓媽媽犯錯時饒過她,不和她計較。隻是對於原隨雲,路燦生便沒有這般體諒了,他盛滿惡意的眼神直勾勾盯住原隨雲,哪怕對方看不見,也在他這樣涼颼颼的目光注視中下意識輕顫了一下。

原隨雲成長得很好——在路燦生心裡,原隨雲幾乎已經超越了貓媽媽,成為他在這個世界上最滿意的人。漂亮、聽話,完全按照他的想法去做事——很少有人能夠對這樣的存在說“不”。

原隨雲周身無一處不痛。

他的左臂被啃食乾淨後,路琥當然也不會放過他的右手。他的腰腹、胸膛、他的腿,除了他那張臉在路燦生的要求中並未被更換外,他渾身上下幾乎都已經被路琥吞噬殆儘了。

原隨雲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仍還活著。

他更不懂自己為何還在苟延殘喘。

他生性高傲,雖貪生卻不怕死,若按他所想,他早已在這樣的折磨中想儘法子自儘了。

可他沒有。

因為路燦生告訴他,若他敢自儘,便會將他所做過的所有惡事公之於眾。即使他已經死了,他的屍身也會被他的仇家們搜羅出來,他的靈魂也會不得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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