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漆器(2 / 2)

【本位麵進度:25000000/10000000】

【檢測到宿主已經完美完成任務,請確認是否進入下個位麵,繼續執行任務】

沈聲默點擊了【確認】,隨後,一股熟悉的暈眩感傳來,她知道,她正在切斷和這個世界的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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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沈聲默正躺在躺椅上睡午覺。

椅子擺在院子打起來的木質長廊上,長廊上覆著細密的竹簾。

明媚的陽光從竹簾的縫隙中投射下來,在她的臉上投射明暗不一的光影。

陽光溫暖,卻並不灼熱,偶爾有一陣清風吹拂過來,更是讓人心曠神怡,倍感舒適。

在炎熱的夏天中,這樣舒服的午後是很難得的,難怪原主就這麼躺著,慵慵懶懶,什麼也不想乾。

四肢柔弱得像棉花一樣,沈聲默自己也是暈暈沉沉的,像是喝了酒。

她換了一個更加舒服的姿勢躺著,翻身,眼睛依舊緊閉,一點睜開的打算都沒有。

不過雖然沒有睜開眼睛的打算,但沈聲默並不是真的在偷懶睡覺。

此時的沈聲默正在理順這個位麵中,關於原主的信息。

和之前的位麵比起來,這個位麵的原主經曆,簡單得不能再簡單,沒什麼波折。

她的一生,一眼可以望到頭,也沒什麼磨難和挫折。

出生在一個專門做漆器髹飾的家庭裡,原主從小接觸到關於漆器髹飾的知識。

她瘋狂迷戀那濃重端莊的顏色,還有漆器散發出來的迷人瑩潤的光澤。

那是一種比寶石溫潤,比玉石外放的光,讓人愛不釋手。

它細膩、精美、巧奪天工,每一件成品,都令人驚歎不已。

隻是後來,漆器髹飾這一行,逐漸沒落了。

沒落的緣由很簡單,漆器既不經濟,用料和人工也不便宜,製作費時費力,價格當然也不便宜。

到了現在,人們有了更多更便宜經濟的選擇,自然不會來光顧它,而現在的富貴人家呢?更喜歡一些,比如什麼奧地利水晶,什麼什麼鑽石,之類的裝飾品。

漆器逐漸退出了人們的生活,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它的存在了。

於是,原主一家很難再通過這份手藝,通過直接銷售商品賺到錢了。

在這個情況下,家裡的衣缽沒有人繼承。

因為家裡的人都覺得,這一行沒有前途,還不如去開廠子,賺快錢。

在生活麵前,先要生存,再有生活。

漆器對著幾塊木頭,幾個陶瓷,天天在那兒磨啊磨,費時費力不說,還賣不出去,賺不了錢?何苦來哉。

先把錢賺到了,讓生活好起來,再談傳承。

沒人想再繼承這份手藝了。

眼看著技藝就要失傳了,家裡的爺爺天天對著自己的一對老物唉聲歎氣。

在這種時候,原主結果了擔子,決定要繼續把這個工藝傳承下去。

她是個女娃娃,爺爺本來不想答應的。沒什麼彆的原因,做漆器苦哇!

彆的先不說,就說大漆,剛剛接觸大漆的人,都會大漆過敏,臉腫得像頭豬,眼睛隻能看見一條縫。

好好一個女娃娃,誰舍得啊?

彆說後麵手磨推光,能把手掌磨出一層層厚厚的老繭來。誰家的女娃娃是這樣養的?

但是想想,爺爺都能想到,如果收下自己的孫女做弟子,之後將是怎樣的困難重重。

可是,爺爺不同意,但他也沒轍,他不同意,原主就一直纏著他,一副他不答應,她就不會放棄的架勢。

小女孩的決心,比天大比地大,見了棺材都不落淚,見了南牆也不回頭,和自己的爺爺杠上了。

被原主磨得沒有了脾氣,看到她就隻能愁眉苦臉地喊小祖宗,爺爺沒了彆的辦法,最終同意教她。

不同意也沒辦法,除了她,也沒彆的人了。

就這樣,爺爺收了她為徒,兩人有模有樣,按照舊有的規矩,拜了師,喝了茶,然後就開始學藝的生涯。

爺爺是個好爺爺,但是個嚴厲的師父。

一旦開始學藝,那就要學會吃苦,打得罵得,什麼都使得,撒嬌也沒用。

即使是自己的親孫女,爺爺也沒有絲毫的手軟。他的本事就是這麼練出來的,嚴師才能出高徒。

當初他的老師是怎麼帶他的,他就是怎麼帶自己的孫女的。

那些他吃過的苦,原主原封不動的,都吃了一遍。

此時,出現在沈聲默腦海裡的,全是關於原主小時候學藝時吃苦的畫麵。

約莫是苦和淚,和一個小女孩經常偷偷躲在被窩裡哭泣,也不敢找誰說。

原主還是很有擔當的,雖然吃苦受累,但是從沒想過放棄,每回晚上偷偷躲在被子裡哭一場,第二天洗乾淨了臉,就又重新去找爺爺學藝去了。

小女孩的性格是格外堅韌的,甚至比家裡的那些大人還要堅定,就這樣,她跟著爺爺學了十幾年,吃了許多苦,受了許多罪,但最後也算功不唐捐,她學有所成,把爺爺所有的本事都學到手了。

而她比自己的爺爺幸運,她生在了一個好的時代,在這個時代,吃飽喝足的人們開始重視審美,重視精神世界,不少人對傳統的手藝感興趣極了,於是他們便把目光投向了失落已久的傳統文化,想要重拾祖輩往日的輝煌。

在這樣的時代浪潮下,原主的工作室開起來順風順水,幾乎沒有遇到一點阻礙,還成為了漆器工藝的非遺傳承人。

現在沈聲默所處的,就是原主的非遺工作室的後院,平時用來休息放鬆用的。

沈聲默舒展了一下酸軟的身體,動了動脖子,感覺舒服了不少。

她摸到自己的後脖頸,掌心一接觸到自己脖子後細膩的皮膚,就感覺十分的粗糙。粗糲的感覺,仿佛是一團麻紙一樣,刮得她脖子生疼。

沈聲默怔了怔,看向自己的掌心,發現自己的掌心,特彆是右手的掌心,疊上一層又一層厚厚的老繭,細皮嫩肉是毫不相乾了,這雙手,看上去特彆有年齡感,像老人的手。

在漆器髹飾中,有很多次打磨推光的程序,為了達到最好的效果,是不能用機器打磨推光的。因為用機器打磨推光,會造成胎體上留有回旋,看上去不好看。可人不會。

人是最精密的機器,手動的、人為的打磨推光,可以達到最好的效果。

也正是在一遍遍,一年年的打磨推光中,她擁有了一雙長滿老繭的手。

這雙手一點也不纖細,甚至也不好看,但是充滿了一種力量感,那是一種屬於勞動的美。相信不管是誰,看到這樣的一雙手,都會感覺親切,因為它背後代表的是多年的勞作,這是離著自然與泥土最近的一雙手。

皮還嫩的時候,磨掉了一層皮,起了血泡,但也沒有時間好好養,就繼續工作。漸漸的,磨掉的皮越來越多,最後就長了繭。

爺爺說,這一層繭是一種證明,它就是保護她的武器,比任何手套都管用。

隻要她一直勤快,繭就會一直跟著她,除非是嚴重的傷口,不然這層繭就是最好的保護殼,能保護著她,不讓她痛。

沈聲默無聲的笑了笑,動動自己的手指,感受它的靈活。

這確實是一雙很靈巧很美的手。

也確實像爺爺說的那樣,這雙手的知覺是不夠敏感的,想來在做漆器的過程中,這種鈍感是合適的,太敏感,一點痛就讓她移開手的話,說不定會毀掉整個作品。

正在此時,在後院裡一間偏房裡,傳來一陣“嘩啦”的聲音,好像又什麼被打碎了。

緊接著,傳來一個女孩的低喝聲:“沈宋宇,你夠了!”

接著,房間內的動靜就安靜下去。

隻是隱隱傳來一陣抽泣的聲音,聽上去不太美妙。

沈聲默挑了挑眉頭,絲毫不意外,因為她知道發生了什麼。

工作室除了工作的地方,還有彆的起居地,現在就是屬於起居的地方,而剛才好像起了爭執的人,一個是她的侄女沈絲絲,一個是她的侄子,沈宋宇。

這兩個人,都是這個寒假才剛剛來到這兒的。兩人剛剛小學畢業,經曆了小升初的廝殺,正在曆經漫長的暑假。

他們的家長,也是沈聲默的哥哥們,就把孩子送到沈聲默這兒來,說是要度假,實際上要讓沈聲默看看,這兩個孩子誰能有點資質,可以跟她學點技藝。

現在的時代,已經和爺爺的時代完全不一樣了。

爺爺那個時代,學這種傳統技藝,就是死路一條,看上去就是想不開,瘋子才學,真正的聰明人,都經商賺錢,發大財去了。

現在學好了,就是傳承人,就是老師,是有身份地位,被人尊敬的。

既然家裡有這樣的條件,當然就不能流外人田,先看看自家的孩子能不能學。

不得不說,哥哥們的做法實在自私自利,實在不足為人稱道。

可原主答應了。

原因無它,原主發過話,說這一生隻與她的漆器過活為伴,不會結婚,也不會收養小孩,她沒有那個精力,投身家庭,或者撫養一個小孩長大。

現在這個時代比起爺爺那時候,是好上了許多,可培養一個心智健全的小孩的成本,也高了許多,原主想儘可能地將自己的時間和精力全都交付在漆器事業上,沒有半點組建家庭的打算。

但漆器髹飾需要找一個繼承人。

怎麼著也是要找,原主便先答應了哥哥們的請求,把兩個小孩接過來,先看看情況再說。

畢竟,她實在是太像要一個能繼承她的衣缽的繼承人了。

這也是沈聲默要做的事。

幫原主找到合適的繼承人,將這份手藝傳遞下去。

兩小孩一男一女,年紀相差不大,性格卻相去甚遠。

來的第一天,看到那些散發出瑩潤光澤的漆器,沈宋宇驚歎不已,說著要學要學,一副要長住下來,學都不上的架勢。女孩沈絲絲倒是沒說什麼,隻是睜大眼睛好奇的四處觀望,顯然也是被工作室裡的作品迷惑住了,但她比沈宋宇安靜許多,也不說話,就靜靜看著,湛亮的黑色瞳仁裡,流露出好奇與沉迷。

看到他們眼睛裡的光,沈聲默就仿佛看到了當年的原主。

同樣也是用這樣驚歎的目光,打量著爺爺的作品。

一晃好多年過去了,如今也輪到孩子們來看她的作品,然後露出同樣的癡迷的神色。

漆器這種物件的美,果然是不分年齡和時代的。

隻是小朋友們恐怕不知道,漆器的美,是要用汗水來堆砌的。

它的美麗背後,要付出不僅僅是技藝這麼簡單的事情。

要知道,原主用了十幾年,才學到了她爺爺所有的手藝。而這背後付出的艱辛和努力,是常人無法想象的。

帶著孩子們玩了一天,次日,沈聲默就開始工作了。

工作室裡的大漆用完了,她向附近的漆農訂了一些生漆,等著氧化使用。

沈聲默知道,這生漆可能成為這兩孩子接觸漆器的第一道開關。

雖然之前已經千叮嚀萬囑咐,說第一次接觸生漆的人都會過敏,孩子們也點點頭,表示理解,他們一點也不怕。

可是第二天接觸大漆後,他們就被腫成豬頭的自己嚇哭了。

女孩是,男孩也是。

兩人抱著頭不知所措,又難受,又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他們一開始就沒理解沈聲默口中的過敏到底是什麼意思,他們還以為隻是像春天吸入了路上的柳絮打個噴嚏那樣,哪想到,這次過敏的症狀會這麼嚴重。

兩個小孩,兩張原本白淨的小臉現在都腫了,看不出原來膚色的顏色,皮膚下許多紅絲,看上去可憐極了。

偏偏,去醫院還沒法去。

就沒人不對大漆過敏的,沒有。

這是想傳承漆器技藝,必須走過的一道關卡,沒有例外。

沈聲默說:“以前也有人想要來學藝,說什麼不管多苦多累,都可以忍耐下來,我答應了,甚至沒收學費,但這第一關,他們就挨不住。”

“你們想想,再決定要不要留下來。”

這是沈聲默留給兩個小孩的選擇題。

說時候,有點欺負小孩了。

因為基本上,十二十三歲的小朋友,還沒吃過什麼苦,他們現在的生活,又那麼舒適,沈聲默實在想不出他們有什麼理由能堅持下來。

因為這個大漆過敏,當年的自己天天對著水盆,照著自己,看著腫成豬頭的臉,再次哭成豬頭。

難啊,太難了。

但這是擺在他們麵前必須要克服的困難,如果不能克服,彆說她是姑姑了,就是天王老子也沒用。

沈聲默拿出手機來,甚至想要直接聯係她的哥哥們,把孩子接回去了。

不接也不行,沈宋宇現在就鬨著要收拾行李,回家。這個鬼地方,他待不下去。

沈聲默把手機揣進兜裡,然後走進沈宋宇和沈絲絲在的房間裡。

在房間裡,她看到兩個……臉腫成豬頭的小孩。

對不起,不能這樣形容他們,但除此之外,就沒有更加合適的形容詞了。

而她也是從那時候過來的。

“怎麼樣?還能學嗎?”沈聲默問道。

一開始,最活躍,喊著說連學都要不上了,就要住在沈聲默這裡,跟著她學漆器的沈宋宇哭道:“我不要了哭哭,我要回家嗚嗚嗚,我要玩遊戲。”

“很好,放棄並不代表,你不是個大丈夫,你隻是在合適的時候,做了個合適的選擇,沒有人會笑話你的。”

現在這一關還隻是第一關罷了,能在這關就退出的,從某種意義上講,也算及時止損了,總比進行到一半往後,在她覺得自己找到繼承人的時候,再喊著放棄要好得多。

不過,昨天她看了,沈宋宇和沈絲絲都是手巧的小孩,是好苗子,沈宋宇就這麼走了,她的心裡多少有些失望和可惜。

但她尊重沈宋宇自己的決定,朝他點了點頭,然後轉頭問沈絲絲,“絲絲你呢?要我聯係你爸來接你嗎?”

沈絲絲並沒有說話。

她咬咬牙,猶豫了一會兒,忽然道:“我才不和沈宋宇這個豬頭一起回去呢!我要和姑姑一起!說好了要和姑姑一起學手藝,我要繼續堅持下去!”

她的眼睛裡還憋著忍受著過敏反應生出的淚滴,聲音很大,像是在給自己打氣。

而沈宋宇精準捕捉到了沈絲絲形容他是豬頭的那句話。

沈宋宇大怒:“你才是豬,你全家都是豬!”

沈絲絲也氣急了,“我和你是一家人,你罵你自己呢,豬頭!真的豬頭!不,豬都比你聰明!”

沈宋宇因為過敏變紅的臉,此刻因為憤怒,變得更紅了。

兩個小孩的狀態忽然就從各自哭泣,變成了掐架,掐在了一起,鬥雞一樣對罵了起來,誰也不讓誰。

沈聲默:“……”

小孩子真的好有活力哦。

而這時的她挑眉看向沈絲絲,想著沈絲絲剛剛的話,麵上露出了有些許驚訝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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