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玫站起身,搓搓快凍僵的手。
圓頭圓腦的雪人,沒有紅鼻子做點綴,確實差了點味道,但不妨礙今晚是個完滿之夜。
她的生活向來乏善可陳,仿佛除了學業彆無其他。在旁人眼中,她這種工科院係裡獨孤求敗的女生,仿佛就該是斷情絕欲的滅絕師太或者李莫愁。
但她從來不是。
她已經不記得多久沒這樣像孩子一樣放鬆過。
她其實有點不想承認,好像是從進入實驗樓六零三開始,有些東西好像在不知不覺中變得不太一樣了。
秦墨歪頭看了看地上這不怎麼樣的傑作,扯了扯唇角道:“可惜差個紅鼻子。”
“湊合著吧。”
秦墨聳聳肩:“行,走吧!”
兩人走出草地,踏上人行道,靜默地並行了一小段,便到了分叉口。
秦墨懶洋洋將手從口袋裡拿出來,揮了揮道:“明天見。”
“嗯,明天見。”
葉玫攏了攏頭上的帽子,小心翼翼踏著濕滑的雪地,往宿舍區走去。
走了幾步,忽然有想到什麼似的,停下腳步轉頭,看向不遠處那道背影。
秦墨雙手插在外套口袋,走得很慢,有股漫不經心的慵懶。--
白雪和路燈交織的茫茫寒夜中,頎長的身影,顯出幾分遺世獨立的味道。
她一直望著他,而他對她的目光顯然一無所知,始終不緊不慢地走著。
直到消失在夜色中,葉玫才回過頭,繼續走自己的路。
*
一夜好夢。
天不知何時已經放晴,隻餘下一層薄薄的白雪覆在樹木枝葉上。
葉玫望著窗外泛著白光的晨色,心想,不知昨晚那個雪人還在不在?
在宿舍簡單吃了早餐,收拾書包出門上課前,看到桌子裡有一袋還未吃完的水果糖,想了想,挑了兩顆放進外套口袋。
教學樓和實驗樓隔得很近,她先繞去實驗樓,準備給昨晚的雪人裝上一顆紅鼻子,讓它在融化前變得完整。
心底偶爾生出的孩子氣,是她送給自己的浪漫。
這個時候尚早,實驗樓前幾乎沒什麼行人,所以她一眼就看到薄暮晨光中,雪人麵前微微彎著身的男人。
她腳步一滯,頓了片刻,又才上前。
鞋子踏在草地上,在寂靜的晨間,發出細碎的聲響。
秦墨卻渾然不覺。
等走近,她才發覺他正在給雪人重做五官,昨晚用樹枝做的眼睛,換上了兩顆紫色葡萄,眼睛下方空蕩蕩的部分,裝上了一個尖尖的胡蘿卜。
他表情認真,仿佛在精雕細琢藝術品,並且自得其樂。
葉玫輕咳一聲,終於將他從這沉迷中拉回神。
他轉頭看她,麵露意外,笑問:“你怎麼在這裡?”
葉玫道:“去教室路過這邊,遠遠看到好像是你。”
秦墨勾起唇角,朝雪人一指:“怎麼樣?是不是像樣多了?”
黑葡萄圓眼睛,胡蘿卜尖鼻子,樹枝彎嘴巴。
葉玫放在口袋中的手,捏了捏堅硬的水果糖,點點頭,笑說:“是挺像那麼回事的。”
秦墨顯然對自己的傑作十分滿意,拿出手機,對準雪人準備拍照留念,又皺皺眉,自言自語道:“總覺得還差點什麼?”
說罷,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忽然轉頭看向葉玫,琥珀色的眸子壞笑般閃了閃,一隻手飛快伸向她的臉前。
“你乾嗎?”葉玫還未反應過來,眼鏡已經被他拿走。
“借用一下。”他將眼鏡給雪人戴上,笑道,“看,是不是有創意了?”
葉玫對這創意很有點無語。--
秦墨這下徹底滿意,對著雪人邊拍照邊笑說:“待會兒出太陽估計就要化了,你不拍張做個紀念,怎麼說也是咱倆的作品?”
葉玫微微一怔。
咱倆的作品?
沒錯,這是她和秦墨共同的作品。
雪人終究會融化,但她應該會永遠記得,這一年的初雪,她和喜歡的男孩一起堆下了這個雪人。
她拿出手機,將彎嘴笑的雪人留在鏡頭裡。
秦墨拍完照,看著手機上拍好的照片,戲謔道:“我怎麼覺得長得挺像你的。”
葉玫輕嗤一聲。
“我說真的。”
“趕緊把眼鏡還給我!”
“行行行。”
秦墨輕笑著,將眼鏡從雪人臉上拿下來,隨手在自己袖子擦掉水汽,傾身伸手給她戴上
葉玫因為這忽然的靠近,下意識往後退,睜大眼睛看向他。
兩人之間不過隔了半米不到的距離,晨光灑在彼此臉上。
這是秦墨第一次看清自己這位同門的眼睛。
眸子是一種透亮的黑,像是水洗過的玻璃珠,眼白又異常的白,這種黑白分明,讓這雙眼睛看起來分外乾淨清澈,又隱約帶著點從容的沉靜。
秦少爺心想,原來她有一雙這麼漂亮的眼睛。
在他微微的怔愣間,葉玫已經蹙眉將眼鏡拿過來戴上,將那雙漂亮的眼睛擋在鏡片後。
秦墨回神,直起身訕訕笑了笑,道:“我去實驗室了。”
“嗯,我也要去上課。”
兩人一起走出草地,各自轉身走了兩步,葉玫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從口袋裡掏出那兩顆沒派上用場的水果糖,轉身道:“送給你!”
“嗯?”秦墨回頭。
葉玫朝他彎唇一笑,將手中的糖果拋給他。
秦墨眼明手快,在糖果劃過拋物線落下時,準
確無誤接住。
“走啦!”葉玫在晨光中揮揮手。
秦墨笑著聳聳肩,待她轉身後,才慢悠悠攤開手掌,那上麵是兩顆還帶著體溫的水果糖。他輕笑了聲,隨手剝開一顆丟入口中,轉過身晃晃悠悠當朝實驗樓走去。
還挺甜。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八點繼續,是不是很意外?
還不快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