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來,這是您最愛吃的鍋包肉。”孫敏給她媽夾菜,“這是二嫂親自做的,她知道您愛吃。”
陸姑媽想要生氣,被女兒示意,隻能憋著。
腦海中的小人已經掀翻桌子,還是得忍著,“外婆,多吃點,跟小民一樣長胖胖。”紀利民道。
“小孩子要長胖。”陸姑媽道,“外婆就不長胖了。”
“哦,大人長胖是會變成死肥婆的。”紀利民道。
“說什麼呢。”孫敏沒想到兒子會這麼說。
“媽媽你說的啊。”紀利民道。
小孩子還不知道什麼是好話,什麼是壞話,他就在那邊說。
陸姑媽又不能說外孫說的話有錯,就隻能對著急的女兒說,“以後,彆什麼話都在孩子的麵前說。”
“知道啦。”孫敏道,“這孩子就是這樣,我們平時就是說一句話,自己都沒有記著,他們就記著了。”
有孫敏插科打諢,陸姑媽暫時也就不說彆的,這一頓飯總算是順利吃下來。
孫敏的丈夫沒有回來過年,就是在福省那邊。她的丈夫在養傷,倒也不是大病,她就沒有在丈夫的身邊。
她又幾年沒有回來過年,乾脆就回來。
孫敏擔心的是陸建澤帶著新婚妻子回去,她媽又開始得罪人。陸建明的妻子和陸姑媽的關係就不是很好,或者該說陸家的那些人就沒有幾個喜歡陸姑媽的。
吃了晚飯之後,陸姑媽懶得看那些人,她就又出門,又去陸家。
“他們就是故意那樣擺放菜的,就是擔心我挑剔大兒媳婦。”
“是怕我手伸長了,碰到嗎?”
“我吃過的菜,他們動的筷子次數都少。”
……
陸姑媽來到她哥麵前說,陸父一點都不想聽。妹妹總是在重複一樣的話,來來去去就是這麼幾句,也沒有什麼新意,這讓他很無語。
陸父想自己就是晚一步出門啊,他應該早一點出門。
陸母早就知道陸姑媽要過來,她就讓兒子兒媳婦出去玩,至於一家子坐在一起看電視,倒是沒有。
現在的央視都還沒有開始舉辦春節聯歡晚會,加上電視機收到的電視台也有限,他們也就沒有守在電視機麵前看春晚。
路上有小孩子在那邊放鞭炮,他們手裡拿著一根點著的香,在點了炮竹之後就跑到旁邊,還嘻嘻哈哈的。還有小孩子把鞭炮扔到臭水溝裡,也不怕臭水溝的水濺到他們的身上。
家家戶戶張燈結彩,這個時候很有節日的氣氛。
徐琴遇見點炮竹的小孩子,她就躲得遠遠的。她前世今生都不喜歡放炮竹的聲音,突然一聲響,人就容易被驚到,哪怕炮竹沒有在她的腳邊爆了,她還是不想過於靠近。
陸建澤感覺到了徐琴的動作,他就多護著妻子一點。
隻是放鞭炮的小孩子多,有的小孩子點了鞭炮就直接往路邊扔。
“這裡有人呢。”有人衝著小孩子喊,小孩子做個鬼臉就跑了。
“新娘子。”“新娘子。”
還有小孩子跑到徐琴的麵前說這些話,他們家裡的人告訴他們,徐琴才跟陸建澤結婚的。小孩子哪裡知道那麼多,他們就知道新娘子。
就是陸大嫂的女兒今天一回到家裡,還叫徐琴‘新娘子嬸嬸’。
“他們還真是活潑。”徐琴道。
“他們有些太調皮了。”陸建澤道,他想著要是他們有孩子,一定不能讓孩子這麼調皮。孩子要謔謔人,還是去謔謔彆人比較好,隻要沒有闖大禍就行。
姚家,徐家人四散開來,徐立仁和徐立凡都在彆的地方,他們自己都過得艱難了很多,今年也就沒有給姚家準備什麼東西。
姚母就覺得家裡的東西少了很多,也覺得徐家有些小氣了,他們今年送的東西真是少。要是往年,還會送一些肉、布等,而今年呢,連一塊布都沒有,原本六樣、八樣東西,現在就隻有兩樣。
“你大哥都讓你買那麼多東西過去了,就這……”姚母道,“不是一個親媽的,果然不是一個親媽的。”
“大哥他們艱難。”徐麗君知道她婆母在想什麼,無非就是覺得徐家人送的東西少。
兩個兄長本身就比她年紀大,他們不給她送東西也沒有什麼,基本都是年紀小的給年紀大的人送。
徐麗君今年給他們準備的東西也少,她二哥那邊乾脆就不用她寄送東西過去。她二哥就是給她寄一些地瓜乾之類的東西,這種東西都是窮人家吃的。
窮人家家裡米麵不夠,他們就會煮紅薯,煮粥的時候也放地瓜。
姚母看到地瓜乾之後,她的心情就非常不美妙。往年是徐立仁和徐立凡合起來送東西的,而現在,是這兩個人分彆寄送東西,一個兩三樣,加起來也不算太少。
但是姚母就是不滿意,“什麼艱難,真要是艱難,還能讓你買那麼多東西寄過去?”
“路途遙遠,他們先前帶過去的東西也少。”徐麗君解釋。
“他們那邊就沒得買了?非得你在這邊買了寄過去。”姚母就想著徐麗君到底有沒有倒貼錢給娘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徐家絕對還有不少錢。
姚母認為徐家現在就是在裝窮,送的禮都少。
“我們這邊的東西好。”徐麗君道,“大城市,不是小地方能比的。”
“你們幾個兄弟姐妹,也就是你還留在這邊。”姚母道,“你也就是嫁到我們家了,你才能留下來。”
“是。”徐麗君不能說不是,不能讓婆母不高興。
姚大力聽到這話,他也沒有幫著妻子說話。就算他有從買東西的錢裡摳出一點錢,那也是靠他自己摳的。
徐麗君在姚家過的就是這樣的日子,婆婆時不時挑刺,丈夫也不幫她說話。她也覺得自己的出身不夠好,也就隻能忍著。
在這個時候,徐麗君就想大哥二哥怎麼就不給她多準備一點東西。不對,大哥二哥也不能多準備東西,他們一個在經常刮風下雨的海島,一個在荒涼的北大荒,他們能給她寄送東西就已經很不錯。
要是小妹能寄一點……
徐麗君想來想去就覺得小妹還真是小氣,小妹都沒有給他們寄送東西。小妹是不是不想認他們,是要斷絕關係?
一個剛剛出嫁沒有多久的小姑娘就跟家裡鬨成這個樣子,等到小妹以後在婆家吃到了苦頭就會想到他們。
他們當哥哥姐姐的必然也不可能跟小妹太國計較,但是該讓小妹吃點苦頭的時候,還是得讓小妹吃苦頭,那麼小妹以後才不敢繼續這樣。
“你也是有孩子的人。”姚母道,“孩子長大了,以前的衣服都短了,你也彆總想著你給侄子侄女買衣服,親生的孩子就不要衣服了嗎?”
“給他們買了。”徐麗君道。
“你買的衣服,買得那麼長,都快拖地了。”姚母道,“怎麼穿。”
“……”徐麗君無語,之前也是她婆母說要給孩子買長一點的衣服,孩子在長身體,買剛剛好的衣服,孩子穿幾天就不能穿了,那樣太過可惜。
而現在,說衣服太長的,也是她的婆母。
徐麗君還不能說她婆母有錯,隻能道,“一時沒注意,買的衣服太長了。”
“是要買長一點,可也不是買這麼長的。”姚母道,“衣服多穿幾年,也是會壞掉的,你舍得你的孩子總是穿破破爛爛的衣服出去嗎?”
“是,是我的錯。”徐麗君道。
“你看看你嫂子他們,他們就懂得疼他們自己的孩子。”姚母道,“他們寧願少送一些禮給親戚,也要緊著他們的孩子。”
“……”徐麗君明白,說到底還是因為她娘家送來的東西太少。
徐麗君的婆母總覺得自己家的成分好,徐家人就是該給他們多送東西,送的東西少了,那就是徐家人的錯。
“做人,有時候還是得自私一點,彆打腫臉充胖子。”姚母道,“彆總是跑去對彆人的孩子好,他們以後能孝順你嗎?能給你養老嗎?”
“是不能。”徐麗君點頭。
“你天天說你知道,說是你的錯,我看你就是不明白。”姚母道,“我是過來人,總不會害了你們的。我以後還指望著你們給我養老,我不多幫幫你們,幫誰呢。”
當姚母的女兒過來的時候,兩母女也是說徐家人的不是,說徐麗君不懂事。徐麗君一個屁都不敢放,就隻能坐在一邊靜靜地聽著。
要是那些人問話,徐麗君也隻能扯出意思笑容說是自己的錯。
“嫂子哪裡有錯了?我們也沒說你的錯啊。”徐麗君的小姑子還那麼說。
“是我聽岔了。”徐麗君不想多聽那些話,就是很敷衍地回答他們,她覺得自己認錯就行了,那麼他們就能少說兩句。
海島上,徐詩雅吃完飯之後,她就回屋讀書,也不想出去玩。要是她出去玩,彆人就說她不是劉藍娣親生的,說她是撿來的才會總挨打。
不是沒有彆的孩子被父母打的,就是沒有幾個人跟父母的關係鬨得那麼僵的。
徐詩雅跟劉藍娣之間的關係就是太差了,一開始有人說了那些話,後頭就有越來越多的人那麼說。
明明這一件事情根本就不是事實,但是說的人多了,也就容易讓當事人自我懷疑。
徐詩雅想著等她長大以後,她一定要去找她的親生父母。
哪怕吳金鳳說她就是劉藍娣親生的,徐詩雅還是覺得吳金鳳的話不可信。
吳金鳳是劉藍娣的表妹,她當然不可能說真話。
“媽。”徐霖大聲地道,“姐姐她不肯陪我出去玩。”
“……”徐詩雅聽到徐霖的話,她就煩躁,弟弟根本就沒有說要讓她陪著他一起玩,他就這樣。
當徐詩雅回頭看向她的弟弟,她的弟弟就得意地朝著她吐舌頭。
劉藍娣上樓,徐霖就一臉委屈地看著親媽,“媽,姐姐不搭理我。”
“詩雅。”劉藍娣皺眉,“大過年的,你不出去玩,在家裡做什麼?”
“看書啊。”徐詩雅翻白眼,“你沒有看到嗎?”
“讀書差這一天兩天時間嗎?”劉藍娣問,“陪你弟弟出去玩。”
“他去跟彆的小孩子玩就行了。”徐詩雅不耐煩,“乾嘛非得我陪著他出去玩?”
“你們是姐弟,等你長大以後,也許還要你弟弟幫襯,你就是這麼對你弟弟的?”劉藍娣道,“你這孩子,怎麼說都不懂事。”
“我又不是你親生的,你管我懂事不懂事,你彆想讓我給你的兒子做牛做馬。”徐詩雅道。
“你……你要不是我親生的,你早就被我扔掉了。”劉藍娣咬牙,“一個女孩子,那就是賠錢貨。不是親生的,誰養呢?”
徐詩雅不相信自己是親生的,要是她是親生的,為什麼親媽就對弟弟那麼好,對自己這麼差呢。
劉藍娣見女兒不說話,她轉頭看向兒子,“你自己去玩,不用理會你姐姐。你姐姐就是不懂得享受,什麼讀書,她就是把她自己給讀木了。”
“木頭人姐姐。”徐霖朝著徐詩雅叫。
“走,媽給幾個糖果,你去跟其他小朋友玩。”劉藍娣道。
“快給我糖果。”徐霖著急,糖果明顯比姐姐更加重要。
“好,走。”劉藍娣臨走之前又瞥了一眼徐詩雅,這個女兒是真真管不了咯。
劉藍娣又低頭看著被自己牽著的胖嘟嘟的兒子,好在她還有這麼一個兒子。劉藍娣倒是還想著再生孩子,可是她就是沒有再懷上。
要是她再懷上孩子,她也不可能放棄徐霖這個兒子。她知道徐霖以後會很有出息,就不知道再生的孩子能不能有那麼出息,她不能揀了芝麻丟了西瓜。
徐詩雅看著她媽帶著弟弟走,一點都不意外,自打她說劉藍娣要是打她,她就打弟弟,她媽打她的次數就少了,罵她的次數也少。
為了徐霖,她媽還真能忍。
親生的和非親生的孩子之間,還是差彆特彆大。
夜晚,天空飄起了雪花。
陸建澤和徐琴走在路上,徐琴也不敢把從手套裡拿出來,她頂多就是用戴著手套的手去接雪花。
怕冷的人就是跟徐琴這樣,若是她年紀小,或許還會興衝衝地把手套摘掉。
“之前遇到一個病人,是一個小孩子,她很少見到雪。她看到雪了,就去玩雪,直接伸手的。”徐琴道,“她媽媽帶她到醫院的時候,她的手凍瘡得特彆厲害,手指關節的地方都裂開,有個彆都能看到骨頭了。”
真的是觸目驚心!
小女孩的手腫得彎曲不了,有的地方是裂開,有的地方蛻皮。
“看了都讓人心疼,小女孩還嘻嘻哈哈的。”徐琴道,“許是疼久了疼習慣了,沒有一直嚷著疼。”
“你讓她用藥膏?”陸建澤問。
“對,用藥膏。”徐琴點頭,“她那個手……她都不敢洗手,手也是臟臟的。”
當時,徐琴就隻能用溫水,再配上殺菌的藥物,給小姑娘仔仔細細擦手,又給上藥。她交代孩子的父母要看好孩子,彆讓小孩子再去玩雪玩冰,得讓孩子按時上藥,大人也得有耐心一點,彆覺得凍瘡是小事。
凍瘡癢起來是真的很難受,哪怕那是好起來的節奏。
“嗯,改天,你也給我洗洗手。”陸建澤不用多問,他就知道妻子一定是給那個小女孩仔仔細細清理了手上的衛生。
“你又不是小孩子。”徐琴輕笑,“少生病比較好。”
“可是我是你男人。”陸建澤在徐琴的耳邊輕聲道。
徐琴聽到這話,她就是看看左右,輕輕地拍拍陸建澤的手。
“是不是冷了?”陸建澤問,“冷了的話,我們就回去。”
“好。”徐琴點頭。
陸建澤拉著徐琴的手,仿佛他不牽著,妻子就會丟掉。
當陸建澤和徐琴回到家裡的時候,他們就在門口看到陸無霜。
“姑婆還在呢。”陸無霜雙手捧著臉,“祖母讓我告訴你們,要不要在院子裡烤烤火,再烤幾個地瓜。”
要是他們進屋的話,就得麵對陸姑媽的狂轟濫炸了。
這一會兒,還是讓陸姑媽繼續對陸父輸出。
“唉,姑婆總這樣。”陸無霜道,“讓我們有家都不能回。”
“彆歎息,大過年的。”徐琴道。
“我們去烤紅薯?”陸無霜問。
“可以啊。”徐琴摸摸陸無霜的頭。
“走,走,走,我哥哥坐在火堆旁邊呢。”陸無霜興奮,“他盯著呢,在想著烤地瓜要多久。”
“走。”徐琴任由陸無霜牽著她走。
陸建澤跟在徐琴的身後進院子,等他過去的時候,他就看到他大哥大嫂都在。這幾個人寧願待在屋外的院子裡,也不肯進屋。
“姑媽還沒走啊。”陸建澤擦了擦椅子讓妻子坐下。
“在裡麵哭訴呢。”陸母道,“也就你們爸能忍受。”
陸母是不能忍受,要是她,她一定把小姑子趕走。這一會兒都七點多了,再過一會兒,要是小姑子還沒有走,她就要進屋把人趕走。
哪裡有在除夕夜跑到彆人家說那些糟心事情的,大過年的就該說讓人高興的事情。
總不能因為陸姑媽一個人,大家都彆進屋,要是他們進屋就得被迫聽陸姑媽嘮叨。
每年都這樣,不是除夕就是大年初一、初二,陸母看向徐琴,“她今年鬨得早了點,就是辛苦你們了。”
“烤地瓜很香。”徐琴道。
長輩們能去說陸姑媽的不是,徐琴哪裡能去說。她跟陸建澤才結婚的,第一次過來,她聽聽長輩說的話就行了。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們也不用長久住在一起。
徐琴想婆母也是厲害,婆母能忍受這麼一個小姑子,婆母也敢多說幾句。即便如此,當陸姑媽要找陸父的時候,陸母也從不阻止。
畢竟人家是兄妹,陸母還是懂得分寸的。
“是香吧。”陸母笑著道,“比蒸的香。”
幾個人圍著火堆說說話,還比較溫暖。
屋子裡,陸姑媽終究還是嗅到了屋外傳來的烤地瓜的香氣。她出去的時候就看到陸家人坐在那邊,由於過年的時候外麵比較熱鬨,她聽到外麵有聲響的時候也沒有想到他們就坐在院子裡。
這一會兒,陸姑媽嗅到香氣,她就出來。
“要走了嗎?”陸母看見陸姑媽,便道,“是該早點回去,還能跟敏敏他們說說話,難得她今年回來陪你過年。”
當我稀罕你們的烤地瓜,陸姑媽真想這麼說,但是話到嘴邊就變成,“給我裝幾個,小民還那麼喜歡你們呢。”
陸母無語,拿就拿唄,還說什麼小民。
“不用拿太多個,五六個就行。”陸姑媽道。
“你這是要一鍋端啊。”陸母道,“拿兩個就行了,拿那麼多做什麼。有那麼多好吃的,還吃什麼地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