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還是在客棧睡得舒服,花焰在客房裡打著滾想。
換上讓小二代買的新衣裳,又梳了個新發髻,天色剛亮,花焰就晃悠悠出去,沒等她叫好早飯,就看見陸承殺又從窗戶出來了。
大俠是不是都喜歡不走尋常路啊。
花焰衝他招招手:“陸大俠早呀!”
陸承殺這次已經能在落地後,很平靜地看著她說:“在這等我。”
“吃了早飯再走嘛,小二說這家的湯包可好吃了,一會就出鍋了。”
說到這裡花焰不得不感慨,還是外麵好啊!
她們教的夥食也不能說差,但做什麼都很簡單粗暴,烤一下煮一下就完事了,哪有這裡的點心菜肴精致美味,吃得花焰讚不絕口,還想再買。
但陸承殺顯然沒有等湯包出鍋的意思。
花焰遺憾地想反正以後還有機會再點,便跟著陸承殺朝外走。
不料陸承殺道:“你不用去。”
“嗯?”
陸承殺又重複了一遍:“在這等我。”看出花焰的迷惑,陸承殺動唇解釋,但對此他顯然很不熟練,隻能乾巴巴地說了一句:“白天城裡還是安全的,我殺完人很快回來。”
是“我買完東西很快回來”一樣的語氣。
偏偏說的人不覺得有什麼問題,聽的人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花焰隻覺得,天呐,這位大俠人也太好了!
居然擔心她跟著他一起去行俠仗義不安全!
花焰立刻表示:“你放心!我自保能力還是有的,絕對不會給你添麻煩,還可以給你打下手!你殺人……”花焰比劃了一個抗麻袋的動作,“我收屍!”
換個人在這,隻怕就要被她逗笑了。
陸承殺很認真地打量了一下她,一針見血道:“你沒有內力。”
這倒是句實話。
羽曳的藥效果非凡,一路下來花焰也沒什麼時間功夫研究解藥,到現在也不過是比旁人強身健體一些,多一些保命的身法。
但她會下毒啊,還會下蠱,攝魂魅術也學了一點的!
可惜不能說。
花焰扁著嘴,有點委屈。
當然,花焰不知道的是,正是因為她現在沒有內力,才近得了陸承殺的身。
多年來混跡江湖殺戮的經驗,讓陸承殺對於習武之人的接近極其敏感,形成了幾乎本能般的反應。那日見到花焰雖然她步速輕快,但腳步虛浮,顯然並無什麼內力,當她不過是個學了些拳腳功夫的普通人。
停劍山莊弟子雖然對魔教中人趕儘殺絕,對其他門派的人不假辭色,但也有一條莊規叫不可妄殺無辜之人。
嚴格來說就是,在停劍山莊看來,會武功有內力,出來混的遲早要還的,殺便殺了,但是不會武功的普通人不一樣,除非是真正罪有應得,否則不會輕易殺戮。
是以,雖然大名鼎鼎的停劍山莊劍下亡魂無數,在尋常人眼中口碑倒是不錯。
***
花焰委屈地等湯包出爐,吃完擦了擦手,就循著莫歡身上追蹤蠱的位置出發了。
她騎著馬走走停停看看風景,半個時辰後,見到了一輛疾馳的馬車,花焰勒著韁繩,橫馬過去,將車攔下,一個縱身便踩著車轅,上了馬車。
車夫大驚:“你、你、你……”
他還沒見過有女子膽敢這樣攔馬車!
花焰笑道:“讓一下啦。”
一掀簾子,便看見坐在當中麵色慘白,捂著心口,半邊衣衫還染著血的莫歡。
花焰一邊跟車夫說繼續開,一邊掀了簾子坐進來:“我有點好奇,你那天為什麼沒死?”
莫歡的表情活像見了鬼:“你、你……你是……”
花焰矜持地微微頷首:“對!是本聖女沒錯了!”
羽曳反叛之事,暫時還沒有對外公開。
她很確定,像莫歡這種幾個月都在外麵飄的,肯定還不知道大本營已經變天了!
莫歡人都嚇呆了,半分沒有當日在張家鎮的囂張氣焰:“弟子、見、見過聖女。”他捂著心口咳了兩聲:“咳……弟子沒死是因為弟子心臟的位置……咳……異於常人。”
“原來如此。”解開了一絲迷惑,花焰拍拍身側的座位,非常感興趣地道:“那繼續來說說,到底張家鎮的人做了什麼,才讓你如此喪心病狂。”
莫歡語焉一頓,隨後輕嘲地笑了聲:“聖女可知這張家鎮平日裡主要是做什麼營生的?”
花焰很配合地搖了搖頭。
“那……聖女可曾覺得這張家鎮有什麼異狀?”
怎麼這還要賣關子的!
花焰不滿地拍拍車壁,讓莫歡快點說。
莫歡語氣中的嘲諷更甚:“弟子早先便聽過,張家鎮,盛產女子。”
花焰這才想起,剛到張家鎮時,幾乎家家戶戶都有妙齡少女在盯著他們看,當時沒有多想,現在看確實有些奇怪。
“與青樓窯子之類不同的是,張家鎮不做一次一樁的買賣,他們從小教女子琴棋書畫,如何取悅於人,又讓她們保有天真,出閣時收那些達官貴人一筆天價聘禮,讓那些女子還真當自己是嫁出去的,咳……運氣好的做個良妾,差點的就隻是養在外頭的玩物,玩膩了隨時可以轉賣或者丟棄,而這些出手闊綽的買家往往年紀大了這些女子可不止一兩輪……”
“外麵早有傳言,隻要有錢,便可以在張家鎮領一個百依百順的女子回去肆意玩弄……”莫歡又咳了一聲,雖未致命,但陸承殺的劍是實打實地貫穿了他,就算已經用藥止了血,但一路顛簸仍然難免牽連傷處崩裂,“這事本與弟子無關,奈何讓我遇到了雪染。”
提到張雪染時,他的神色驀然柔和下來。
“她和那些女子不一樣,生就一身反骨,被教了那麼多女戒女德,還是一心隻想往外逃——所以她求我救她。”
花焰:“然後你就救了她?”
莫歡搖了搖頭:“弟子當時隻是覺得有點意思,我們非親非故,我為何要救她?因而我隻是偶爾到張家鎮來逗逗她玩,可後來……”他露出苦笑,苦笑裡卻又有著三分懷念,“有些事身不由己。”
哦哦哦,這個劇情花焰很熟。
“你們倆相愛了?”
莫歡點了點頭:“當時我還在薛堂主手下,每日行蹤不定,朝不保夕,後來我就想了個法子詐死脫……”說到這裡,莫歡突然想起自己旁邊還坐著個正義教聖女,當即大聲咳嗽起來。
花焰反應過來,安撫道:“沒事!我又不會抓你回去。”想著,她又美滋滋補充,“我現在是個好人!”
莫歡似乎稍微安心了點,才繼續道:“就在我準備帶著她遠走高飛之際,出了事……”他語氣一頓,停在了這裡。
花焰連忙追問:“什麼事!”
莫歡閉了一下眸子:“她收拾衣物準備出逃被她父母察覺,她父母還發現她已經不是處子了,當即勃然大怒。不是處子自然也就不值錢了,她還有個兄長,原指著拿賣她的錢娶妻生子,都成了泡影,自然更加怒不可遏,於是她被扭送到了張家祖宗祠堂……張家鎮這些生意都是他們族長負責,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自然規矩極嚴,懲罰也極嚴……”
花焰好奇:“什麼懲罰?”
莫歡又緘口不言。
半晌,他道:“是很肮臟汙穢的懲罰,弟子怕臟了聖女的耳朵,不說也罷……他們逼問雪染奸夫是誰,可雪染不肯說……”他歎息著,聲音裡帶上一絲顫抖,“傻丫頭,區區幾個不會武功的凡夫俗子又能奈我何?”
“大約是為了殺雞儆猴,雪染慘叫了一晚上,整個鎮上都能聽見。”馬車顛簸中,莫歡緩緩道,“我去時已遲,她躺在榻上遍體鱗傷奄奄一息,她父母每日用米粥喂養,準備待她傷好些,便賣進窯子裡……”他的眉心閃過一絲陰梟,隨後毫不掩飾地笑出聲,“弟子便把他們都殺了。至於那些禽獸,我追問完當日發生了什麼,便讓他們一個個飽含痛苦與恐懼地……下地獄。”
及至此時,莫歡才顯出他們魔教弟子的麵孔,清秀的臉上浮現出猙獰之色:“我殺的已經是最後一個了,隻可惜……沒能順手把他們族長也給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