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回到房間裡,凝音跟她打了個照麵,還有些擔心:“聖女,你怎麼才回來……不對,你怎麼這麼……跟教主見麵你這麼開心嗎?”
花焰擺擺手也不跟她說話,撲上床抱著被子,打了幾個滾,才道:“是……其他的事情。”
凝音看著她大為驚奇,花焰被她丟出去時還一臉懵懵的模樣,回來簡直喜上眉梢,像腦袋上開出了朵花似的,她圍著她左右看看,道:“聖女,反正你內力也恢複了,有事找我的話就在門口留個印記。”
“知道啦。”花焰隨便應著,又在床上滾來滾去,時不時看看自己的手心,半晌都沒睡好覺。
第二天一早出來,花焰就準備去找陸承殺,沒曾想,清早又出了事。
那兩個農婦和那個小男孩一並死了。
就在慈心穀給她們安排的住處裡,七竅流血,是被毒死的,死狀猙獰恐怖,顯然死前受到了極大的痛苦,是臨近的人發現的,她們原本一同約了去吃早膳——慈心穀有提供,可叫了半天都沒聽見人聲,推門進去就發現倒在地上撓著咽喉麵目猙獰的屍首。
醫穀裡有人被毒死,是個可大可小的事情。
但眼下有各門派進來搜查的大批弟子,就不免產生了更多非議。
“是那魔教教主毒死的?”
“他毒死兩個農婦乾什麼?話說,這兩個好像就是那天在穀口鬨事的……”
其他也間或有弟子點頭:“我記得好像也是……那魔教教主總不能是幫慈心穀殺人吧,這……”
慈心穀已經派了大夫前來檢查屍首,他們原意是想把屍首抬走,卻遭到了拒絕。
有弟子道:“在我們眼皮子底下發生的命案,我們有義務找出凶手,要檢查就在這檢查吧——大家有沒有懂醫術的,也幫忙看看?”
很顯然,這件事他們已經不太信任慈心穀了。
花焰也湊過去跟著看,死狀確實淒慘,好幾個年紀小的弟子都把臉扭過去不敢看,那老大夫似乎是個仵作轉行,十分熟練地扒了扒眼皮,看了看舌苔,嗅了嗅味道,又嚇跑了好幾個弟子,最後他抿著嘴,一捋胡須道:“確實是中毒死的,要想知道具體中的什麼毒,仍需檢查一下軀體——我就在這檢查?”
周圍眾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但還是強撐著道:“就、就在這吧……”
花焰已經看出是什麼毒了,但也忍不住跟著湊熱鬨。
周圍時不時有弟子大喊著“我受不了了”,然後臉色鐵青衝出去,不多時旁邊就隻剩下幾個弟子,老大夫心滿意足檢查完,見身旁竟有個小姑娘,不由一愣,隨後道:“小姑娘,你膽子不錯。”
花焰道:“謝謝,你看出是什麼毒了嗎?”
那大夫又捋了一把胡須道:“是種很罕見的毒,名叫血曼伶——好久沒見著死在這個毒下的人了。”
花焰點了一下頭,這毒不是魔教開發的,但她聽她娘說過,血曼伶隱蔽性極強,毒性猛,起效快,還能讓人足夠痛苦,非常陰損,不過需要的毒物材料也得找上很久,配製時一不留神就容易出事。二十多年前初現時,她娘特地叫魔教弟子弄來中毒者的屍身血肉研究,研究完得出結論——毒死個人而已,沒必要搞這麼麻煩!
她順著老大夫的話道:“似乎是昨晚醜時死的。”
老大夫道“沒錯。我剛才去房間裡看過了,毒下的很沒水平,就在茶壺裡,昨晚誰進過這個房間嗎?”
還剩下的幾個弟子麵麵相覷,確實也都不知道。
“哪有這麼麻煩,肯定是那魔教做的啊!除了他們還有誰這麼喜歡下毒。”
“魔教教主果然就在慈心穀裡。”
花焰都忍不住覺得他們是不是太簡單粗暴了,解決不了的問題就直接推給他們魔教!
這時她想起昨晚謝應弦跟他說的立場不同——所謂立場不同,就是不管是真是假,隻要是壞事都是魔教做的對吧!
四下詢問也確實沒人留意有沒有進過那兩個農婦住的房間,現下會武功的人多,房間又有窗,想神不知鬼不覺摸進去其實並不困難。
就在這時,有人忽然道:“當年那殷家好像也是死在血曼伶的毒下。”
“哪個殷家啊?”
“就是……就是那個醫術世家的殷家啊!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我還是聽我爹娘說的。全家上下三十多口人都死在這毒下,連家裡的狗都沒能幸免於難。嘖嘖,魔教造孽啊……”
“這若真是魔教做的,他們不會想把我們也毒死吧……”說話的弟子悚然一驚,“隻毒死這兩個農婦莫不是想殺雞儆猴。”
“那為何偏偏是這兩個農婦?”
“與那農婦有仇的應當隻有慈心穀吧……總不能是魔教教主暗地裡幫慈心穀殺人……”
花焰也在想,為何偏偏是兩個農婦,她自然知道不是謝應弦做的,就算是和念衣合作為了念衣殺人,也說不通,因為念衣明顯已經願意承認自己的藥有問題,沒必要再殺人滅口。
“等等,昨晚鬨鬼時,是不是那女鬼也提到了殷家?不會就是這個殷家吧?”
更有人白著臉猜測:“難不成是女鬼前來索命?可這兩個農婦也不應當與那殷家扯上關係啊……”
大家七嘴八舌之下,竟是越聊越覺得此事玄乎可怕。
在慈心穀殺人,既能嫁禍給念衣又能嫁禍給謝應弦的,可能性最大的隻怕就是羽曳了。
花焰頓時覺得頭好疼。
此時她終於看到了陸承殺,他還是不喜人多,獨自坐在屋頂,花焰一個躍身上去找他,走得近了,才忽然覺得有一點點害羞,又有一點點歡喜。
陸承殺見她,原本坐得長腿舒展,忽然背脊繃緊,好似又進入拉弦弓滿的狀態。
花焰坐到他旁邊,沒話找話:“陸大俠,昨晚睡得好嗎?”
陸承殺遲滯了一會,才可疑的“嗯”了一聲。
花焰的視線下意識落在陸承殺搭在膝蓋上的手上,屬於男性劍客的手掌修長而有力,她忽然心口一動,垂了下腦袋。
兩個人莫名其妙就沉默了一會。
花焰扯了扯裙擺,想起這條裙子穿了好幾天了,來慈心穀都沒機會換,陸大俠不知道會不會看厭了啊——她待會就去買條新裙子!
想著,她倒把剛才想說什麼給忘了。
還是陸承殺道:“下麵發生了什麼?”
哦哦哦,花焰這才回過神,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末了,她有些試探似的道:“他們好像都覺得是魔教做的誒!”
陸承殺道:“嗯。”
沒了嗎?
發表點想法啊陸大俠!
花焰隻好硬著頭皮又道:“我總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魔教做事沒必要這麼迂回,這中間肯定有一個陰謀!”
陸承殺又道:“嗯。”
……你再多說點什麼啊!
花焰想著,忍不住說出了口。
陸承殺總算說了點不太一樣的,他道:“是誰都好,我會殺光所有魔教之人的。”
花焰:“……”
她要的不是這種啊!
“話說……”她終於還是開了口,“你是為什麼這麼堅定地要殺魔教之人啊?”
聞言,陸承殺仿佛不用思考般回答道:“因為魔教作惡。”
花焰知道再問下去已經有點危險了,可還是控製不住:“假如,魔教之人沒有作惡呢?”
陸承殺轉頭看了她一眼,似乎很奇怪她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但還是回答道:“沒有這種可能。”好像對他來說是天經地義,理所應當,不用思考為什麼的事情。
花焰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在這種情形下,她實在不敢說啊!
她甚至不敢耷拉下腦袋,做出太沮喪的表情,隻能猶豫了一會,道:“沒事啦,我就隨便問問,你不用太在意。陸大俠……”
陸承殺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