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了嗎?”江靖小聲問。
宴文柏臉上仍舊是黑沉的,但心底那口氣卻是出了不少。
他是真沒想到,一頓打就讓江靖服了軟。
顧雪儀這時候卻突然轉頭看向了宴文柏。
宴文柏心頭一跳。
她還想乾什麼?
顧雪儀抬手指了下他,對江靖說:“他呢?”
江靖傻眼:“我,我還得給他道歉?”
“你打了他。”
“他也打我了啊。”
顧雪儀的手指輕一用力,捏住了皮帶。
“好,一碼歸一碼,對,得道歉。我這不得講禮貌嗎?我講禮貌了現在。”江靖看向宴文柏,擠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容:“宴四少,對不起,我不該和你打架。下次宴會上,我不提宴家了。”
宴文柏壓根不在乎江靖道不道歉。
他就算道歉也不是誠心的。
但宴文柏卻忍不住再次看向了顧雪儀,她竟然還會記著,讓江靖再給他道歉?宴文柏心底的感覺一時間有些複雜。
“我可以走了吧?”江靖齜牙咧嘴地問。
難怪外頭的人都說顧雪儀刁蠻,要他看,那哪兒是刁蠻啊,那是剽悍啊!顧雪儀要把他弄死在這兒埋地下室,他都不意外。
“你走吧。”顧雪儀看也不看他一眼。
江靖心底還有點不是滋味兒了。
這宴太太眼界這麼高的嗎?
他挨了頓打,還得不到她正眼相看?
江靖抿著唇,一瘸一拐地下樓去了,再也不敢想在宴家要什麼撫慰了。
樓下。
彆墅的隔音雖好,但畢竟會客廳的門是大開著的,劈啪聲她們聽了個一清二楚。
連蔣夢的臉色都白了。
她本能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總有種一會兒自己就要被顧雪儀收拾了的錯覺……
顧雪儀這一定是在殺雞儆猴!
就是故意嚇她的!
可……可她連宴四少……不,現在連江少都打了……蔣夢目瞪口呆地看著江靖,心底的慌亂慢慢擴散開來。
“江、江少沒事吧?”雖然江靖前麵沒給她好臉子,但蔣夢這會兒卻殷勤地迎了上去。
江靖本來姿勢還有點彆扭,這下立馬就挺直了背脊,咬牙切齒:“我沒事兒啊,我挺好的啊。”
“宴太太她對人也太無禮了……”蔣夢憂愁地皺起眉。
“沒有啊,挺好的啊,宴太太挺有禮的。”
蔣夢:“……”
江靖懶得跟這麼個路人甲廢話,也不再看她,趕緊先出了宴家大門。
樓上,氣氛有些尷尬。
宴文柏從來沒有和顧雪儀同處一個空間這麼長的時間,顧雪儀總是處在一種快要跳腳或者正在跳腳的狀態中,沒有人能和她和平共處。
可今天……
宴文柏這才又看了看顧雪儀的麵容。
她打了江靖來維護他?
不。
這太可笑了。
這根本就不可能!
就在宴文柏的大腦裡思緒亂飛的時候,顧雪儀突然舒展開了皮帶,抬起了手。
“咻”的一聲。
皮帶飛到了宴文柏的身上。
艸!
真他媽疼啊!
宴文柏這下終於感受到了剛才江靖挨打的滋味兒了,這換誰都得服軟啊……
宴文柏恨恨咬牙:“顧雪儀!你乾什麼?”
“我打他,是因為他欺負了你,嘴上不尊重宴家。”
“我打你,是因為你選擇了打架這樣低劣的方式去解決麻煩,絲毫不顧宴家的臉麵。”顧雪儀頓了頓:“選了也就罷了,還打輸了。”
“……”
宴文柏臉上頓時燒了起來。
顧雪儀張嘴剛想說,我盛家沒有你這樣的,連打架都能打輸的兒郎。等話到了嘴邊,才驀地想起來,她如今已經不是盛家主母了。
顧雪儀皺了下眉,抬手又抽了宴文柏一鞭子:“這一下,打的是你不懂得什麼叫做長幼有序,目無尊卑。”
宴文柏死死咬住唇,才沒有叫出來。
他瞪著顧雪儀,有點憎意,有點憤怒,反而又沒以前那麼嫌惡了。
他的內心複雜極了,腦子裡也是亂糟糟的……
顧雪儀住了手,這次她沒有再慢條斯理地去卷皮帶,而是順手就扔到了一旁。
宴文柏這才慢慢鬆開了緊咬的唇,因為要忍著疼痛,他一開口,音調都降了不少……
“你不打了?”
挾裹著一點怨氣,語調又低軟,倒有點像是在和親近的人撒嬌了。
宴文柏暗暗咬牙,立馬後悔開了這個口。
顧雪儀卻壓根沒注意到他的種種反應,她分外坦然地道:“嗯,不打了。打外人,需要重鞭,才能起到震懾之效。打自己家的人,不一樣。”
自己家的人?
宴文柏愣住了,他張了張嘴,又閉上,又張了張嘴,最後到底還是沒有再說她不是宴家人。
顧雪儀緩緩朝前走去,微微俯身、低頭,對樓下說:“醫生。”
家庭醫生還沒走呢,正好這時候一提醫藥箱,噔噔噔趕緊就跑上來了。
顧雪儀轉過身,倚著身後的欄杆,指了指宴文柏的額頭:“給他瞧瞧。”
“連同他身上抽出來的傷。”
她神色依舊淡漠冷靜,眉眼卻漂亮得驚人。
紅色風衣套在她的身上,像是化作了一捧火,牢牢印在旁人的眼底,帶著灼熱的溫度。
宴文柏低下了頭。
心底翻湧起了更複雜的情緒,裡麵夾雜著那麼一點不易察覺的又酸澀又溫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