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時間鴉雀無聲。
一同與會的日本人連忙拽了下同事的胳膊, 建議不要衝動。
這就是話趕話,哪能真的給圖紙,這是機密中的機密好嗎?
可這話已經說出去了……
秦蓁在那裡裝無辜, “哎呀,你這麼緊張做什麼,我也就是隨口一說罷了。”
咄咄逼人沒什麼用處,反倒是會給大家一個氣勢淩人的印象, 這並不太好。
何況,嘴上說一句而已,那日本人又不會把圖紙拿給她。
適當給個台階, 大家都好做人。
那位日本的工程師聽到這話用袖子擦了下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汗珠, “我隻是, 隻是不敢相信而已。”
這有什麼不相信的呢?
其實光刻機的設計遙遙領先於成品的出現,就像是日後讓阿斯麥爾一統光刻機江湖的EUV光刻機,現在已經有了其設計理念。
然而如何讓一個點子變成看得見摸得著能用的機器, 那需要漫長的試錯過程, 偶爾可能還需要一些靈光一現。
現在連超越193nm的技術都沒實現,就彆想著飛躍式發展來搞什麼EUV光刻機了。
日本人有他們的驕傲,可也正是這驕傲, 讓日本半導體產業在遭受沉重打擊後最終沒能成功轉型,最終被市場拋棄。
阿斯麥爾這個後起之秀, 則是抓住機會迎難而上, 最終一統行業。
秦蓁的雙工件台理念並不算多新鮮,實際上尼康也好阿斯麥爾也好,都有考慮過這個設計。
但目前技術不夠。
始終沒辦法突破技術瓶頸。
日本的工程師有些不死心,“你們能做出雙工件台?”
這個技術瓶頸,他們的工程師專研了幾年都沒有什麼好的法子, 他不信這個中國人能做出來。
“當然,不然我好端端的說這個做什麼。”
不就是說大話嘛,秦蓁當然會。
不過技術上的內容,她又怎麼可能說呢。
沒申請專利,現在說這些簡直是當大善人。
秦蓁又不傻。
這個小小的插曲折騰了一番還是結束了。
主席台上的專家回到秦蓁提出的問題。
這個問題很多的東方麵孔這次徹底刷足了臉,上午的會議結束時,秦蓁幾乎被包圍了。
吳迪原本還想要護在秦蓁左右,後來發現這是徒勞的。
護不住呀。
怎麼可能護得住呢?
“這些人,怎麼這麼熱情了?”
吳迪很是認真的回答同胞的問題,“因為秦蓁給足了誘餌。”
他不知道秦蓁到底有沒有解決雙工件台的技術,但是這話放出去,足夠讓這些工程師和專家們心動。
技術領域的突破始終牽動人心。
某些程度上,這是一個極為純粹的領域,但純粹的領域沾染了金錢後,就又變得如此的勢力。
吳迪在國外見慣了這種情況,早已經見怪不怪。
剛說完,吳迪就被人喊住。
原來是秦蓁那邊湊不過去,有的開始曲線救國。
吳迪笑著打哈哈,等到再跟秦蓁碰麵,已經是下午會議前了。
“你這把自己賣了個好價錢?”
“還行吧。”秦蓁笑了起來,“算是個不錯的價碼。”
這回答讓吳迪忽然間覺得有些不太好,“你該不會真的跟人分享技術了吧?”
“當然。”秦蓁能有什麼辦法呢,“藏也藏不住,索性就技術共享嘛,不過你彆拿我當傻子好嗎?我也沒做出來雙工件台。”
國內的儀器設備還不達標,她連那些特種材料都沒找到呢,能做出雙工件台才怪。
秦蓁要跟人合作,做雙工件台。
準確點來說,用彆人的設備來做她的專利。
午餐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討論這件事。
阿斯麥爾的負責人也不傻,明白秦蓁的想法,可雙工件台帶來的誘.惑有些大,在沒辦法突破193nm的前提下,雙工件台提升工作效率是個不錯的選擇。
至於專利權的東西,也還有磋商的空間。
秦蓁簡單的把這件事說了下,這讓吳迪覺得有些頭疼,“你們是競爭對手。”
“我知道,可是他們現在沒把我們當競爭對手看嘛。”
利用對手的輕視,這時候偷偷發展無疑是最好的。
吳迪當然明白這個道理——燈下黑嘛。
隻不過他還是擔心,“你要去荷蘭?”
“是啊,去那邊待一段時間。”
之所以讓對方覺得,專利權有談判空間,那是因為秦蓁還相中了阿斯麥爾的一些專利。
一個是保三爭二的大廠,一個是寂寂無名的小工廠,阿斯麥爾並沒有把安材放在眼裡。
外人隻看到阿斯麥爾用十餘年的時間成為一流的半導體設備製造商,卻並不知道在阿斯麥爾正式成立前,作為飛利浦的一家子公司已經接受母公司的投資高達一億美元。
那時候的阿斯麥爾有那麼多的科研工作者,他們都是工程師甚至科學家。
而安材有什麼呢?
同樣是小公司起步,可公司並非生而平等。
即便是讓渡一些專利權,也沒什麼關係。
英特爾將專利權與AMD共享,可處理器市場始終是英特爾一家獨大不是嗎?
雙工件台的誘惑是巨大的,足以讓阿斯麥爾和秦蓁達成合作。
畢竟將日本半導體劇透掀翻下馬,這種刺激太過於美妙,誰能夠拒絕呢?
誰都沒想到,秦蓁開會會把自己從美國的拉斯維加斯開到荷蘭的埃因霍溫。
甚至於她都沒有回國,在會議結束後在拉斯維加斯又待了一天便直接飛往荷蘭。
一同出來開會的幾個人有些群龍無首,到底是藍蘭很快振作精神,“不怕的,秦蓁說她已經做好了安排,聽她的就行。”
事到如此好像也隻能這樣了。
秦蓁跟阿斯麥爾忽然間合作,也讓國內一乾人傻了眼。
最為鎮定的大概還是沈航,“她有什麼其他交代嗎?”
“有的。”
沒有寫信什麼的,但是藍蘭收到了秦蓁的一個小紙條。
那是一個郵箱賬號密碼。
秦蓁寫了很多email。
沈航一條條的看著,看她事無巨細的安排。
大概是盯著電腦屏幕久了,他覺得眼有些疼。
這個師妹,倒是比他還隨性還能折騰,這二話不說就去了荷蘭。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
……
秦蓁一月份的時候去美國的拉斯維加斯開會。
月底則是隨著阿斯麥爾的一行人飛往位於埃因霍溫的公司總部。
二月中旬,沈航收到了秦蓁的一封郵件,要他查收包裹,兩天後他還真的收到一個很大很大的包裹,裡麵是一些特殊材料,那正是馬廠長之前犯愁的東西。
“秦蓁這怎麼搞到的呀?”
沈航想了想,“大概在研究所跟人混的挺熟,就弄到了?”
實際上秦蓁的郵件寫的很簡單,壓根沒說到底怎麼搞到了這些材料。
但有了材料就好辦,他們原本就弄清楚了那些零部件,甚至工人們還有新法子來做替換。
這麼一台機器往往是牽一發而動全身,不過不要緊,他們有做測試,甚至利用電腦進行模擬,模擬顯示並沒有問題。
現在要做的,就是把這些材料加工。
這是個精細活。
二月下旬,秦蓁和平日裡一樣,檢查工作的郵箱時,看到了沈航寫的一封信,說是在玻璃吹製時遇到了些麻煩。
保持聯係。
網絡的存在讓地球真的變成了一個村子,這可比她當年待在倫敦強得多。
看著沈航的郵件,秦蓁很快便做了回複——
“景德鎮,找做瓷器的工人,如果不能解決,去琉璃廠找老工人。”
沈航念出聲來,忍不住笑了起來,“歪點子可真多。”
然而好用就行。
能夠解決問題,比什麼都重要。
二月的最後一天,秦蓁再度收到沈航的郵件:已經解決。
倒是言簡意賅。
倒是三月底的時候,秦蓁罕見的收到了來自國內的信。
這次是實打實的信,而不是郵件。
一張彩色照片,是玻璃吹出來的牡丹花。
這讓一起工作的工程師們歎為觀止,“珍,為什麼不把這花送過來呢,實在是太漂亮了。”
單是照片都這麼漂亮,真不知道那玻璃牡丹花得多漂亮呢。
秦蓁笑了起來,“可能是怕打碎了吧。”
她在照片背後看到了小小的字:生日快樂。
秦蓁:她還沒過生日呢。
四月份生日那天,秦蓁在車間裡忙了一整天。
彆說什麼外國人標準作息,加班的時候一樣忙成狗,靈感來了你不乾?
放下之後撿不起怎麼辦?
自然是能做多少做多少。
阿斯麥爾是高新技術企業,卻也是高新技術製造企業。
她這個雙工件台的領頭羊加班,其他人也不好閒著。
技術方麵公司到底怎麼和秦蓁協商的工程師們並不清楚,但他們知道,這其中的技術他們也需要掌握,這樣才能在日後有所突破。
係統:快成功了,緊張不?
秦蓁:有什麼好緊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