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麵前出現了一個他完全不能理解的弱小生物,而他竟然還拿她沒有辦法。
莫名地。在這詭異又狗血的關係裡,朝崎愛麗絲竟察覺到了一絲很純粹的情感。
她之前的情緒很不好,無論是想家還是想陣醬,都讓她有時候連笑都裝不出來。
而如果是琴酒這混蛋,他看到她不高興,以前最多隻會覺得她缺錢,絕對不會覺得她缺愛。
缺錢就給錢,而缺愛呢?那大概就需要自由。
朝崎愛麗絲在逃走後的72小時裡,竟然察覺到琴酒或許能理解愛這件事情。
這個事實讓她覺得恐怖,但他頂著陣醬那張臉,又好像很理所當然。
朝崎愛麗絲:“…………”
好丟人啊,琴酒!
之前那個既要又要還要,什麼都要的人哪裡去了!
這個混蛋其實對很多東西都沒太大的興趣,所以才經常冷著一張臉。
就算一個被剜得血淋淋的人出現在他麵前,他也連看一眼都覺得多餘,也從來不會像電影裡的量產變態一樣來一句“嗬,有趣”。
可事實是,和電影裡的人/妻相比。她也是真的領了證的。
雖然在琴酒的世界裡,這東西就和廢紙差不多,一切都隻有他想不想,沒有他敢不敢這種事。
但都怪他那副臭臉,讓朝崎愛麗絲現在才反應過來,原來最丟人的不是她自己。
朝崎愛麗絲不想對自己那愚蠢的“落跑甜心”行為發表任何評價。
不過現在很明顯了。
這件事裡,被她捅了兩次的琴酒明顯也沒比她出息到哪裡去。
喜歡的反義詞從來都不是討厭,而是冷漠。
琴酒這混蛋都出現在她夢裡了,她說不想那也是想了。
意識到這點,朝崎愛麗絲在並不寒冷的被窩裡,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
“阿欠——”
窗外又開始下起了雨。
朝崎愛麗絲躺著躺著,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如果這個噴嚏是因為琴酒在背後嘲笑她才打的,那她隻能祝他以後吃臭襪子噎死。
或許都不用吃臭襪子。
她捅了他一刀,而且
() 正正好是陣醬教她的腎的地方。
人的確是有兩個腎的……她還好心給他留了一個……
所以人隻有一個健全的腎能活嗎?
朝崎愛麗絲:“……”
她猛然一翻身,又將被子罩住了頭頂。
有空想一個討厭她的人這麼久,她絕對是吃太飽了。
既然跑路前沒有像往常一樣,用戒指治好他才走,那現在想這麼多完全就沒有任何意義。
更何況琴酒現在腎都不太好了,他就算沒死,哪有那閒工夫去嘲笑她呢?
還是先想想自己吧。
朝崎愛麗絲回憶起自己跑路前,沒有來得及處理的一些事情。
似乎……她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朝崎愛麗絲晃了晃自己的腦袋,已經清醒的大腦卻怎麼也想不起來那件事是什麼了。
重要的事……究竟是什麼啊?
-
朝崎愛麗絲逃走後的第三天,天空又開始下起蒙蒙的細雨。
“砰——”
琴酒麵無表情地扣下扳機。
一聲槍響後,審訊室的牆壁逐漸侵染上濃稠的鮮血。
血液蔓延開來,就如同鋪展開一張血腥的壁畫,而壁畫的內容就是他剛才的暴行。
被審訊者的反抗或者求饒都很無趣。
不像某個人一樣,你永遠猜不透她下一秒究竟是會躺下來說“我賭你的槍裡沒有子彈”,還是會一邊假惺惺地哭,一邊把手裡那把槍的保險栓拉緊。
朝崎愛麗絲的反應取決於她那忽上忽下的精力。
以及她想不想搭理你。
她有力氣的時候,除了在到處找麻煩就是哭得像個笨蛋。
琴酒隨手將掌心那把槍收起,也沒讓其他人現在就進來處理屍體。
他緩步走到窗邊,看到天空中飄落下細密的雨絲。
朝崎愛麗絲走之前的那天晚上,似乎也在下雨。她還裝得像什麼都不會發生一樣,一邊看電影,一邊抱著被子抽抽搭搭地哭。
琴酒當時瞟了一眼,屏幕上有片名——《忠犬八公》。
他對她這種淚腺旺盛的人為什麼哭毫無興趣。
朝崎愛麗絲卻隻是擦眼淚,然後小聲道,“它在站台等他的主人等到都要死了,它還要一直等在那裡,嗚……”
她把眼睛都揉腫了,明明不醜,哭得卻一點也不好看。
朝崎愛麗絲說話總像是意有所指,又似乎隻是單純地在看那部電影,“他是不是永遠都等不到她回去找他了?”
“……”
琴酒不看電影,更何況這電影還講的是條狗。
不過如果朝崎愛麗絲真的在說她平行世界的那條“狗”——那他最好就這樣等到死。
琴酒以前從沒想過要把精力放到其他人身上。
但朝崎愛麗絲的確在某些方麵很有天賦,哪怕她是無意識的,就這麼簡單的幾句話,他也想了幾秒狗的事情。
這種共感的天賦讓她平時裝著裝著,或許連她自己都相信了。
情情愛愛的東西在她嘴裡說得夠多了,但是歸根結底,朝崎愛麗絲大概也隻是想念那個會一直附和她的保姆。
人和人之間的事都很簡單,總而言之,沒什麼意思。
琴酒忽然又想起朝崎愛麗絲之前騙他的時候,借口和演技都很拙劣,那副篤定他會信的表情卻仿佛渾然天成。
是一個不高明但很傲慢的騙子。
他斜倚在窗邊,抬起頭,望向窗外漫天的大雨。
身後鮮血凝固成的壁畫逐漸化為暗色。
他閉上眼,感受持久不散的血腥味繚繞在他身邊。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嗓音輕聲道:“又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