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女兒。
這兩個詞,幾乎是韓數心裡的刺。
“彆人怎麼想我不管,無論是兒子還是女兒,都是我的孩子,我都會一視同仁,同等喜愛。”
沈夫人聞言,笑意更深。
“你說得沒錯,女人哪裡比不上男人。這個時代男女平等,男人能做到的事情,我們女人一樣不遜色。女兒貼心,要是有可能,我真希望當年生的是個女兒,就不用像現在這樣操心。”
韓數讚同她的話,心裡越發替自己羞愧。怎麼就能把沈家想成是為了香火換女兒的人家呢?自己真是胡思亂想。
“喲,宋總和趙太太在說話呢。”有人過來打趣,站在她們的旁邊。
沈夫人姓宋,原名宋玉慧。當年就是因為名字裡有個慧字,慧和惠同音,沈老爺子才會注意到她。
隻是這麼多年來,無論她掌管了沈氏多少年,無論她已是沈氏現在真正的管理著。在彆人的眼中,她大多是被冠以夫姓稱之。
彆人習慣叫她沈夫人。
像叫宋總的,一看就是關係特彆好的人。
“聽說趙太太也開了一家服裝廠,那和宋總就是同行。宋總這個人最實在,也特彆大方。趙太太要是有什麼不懂的,儘管向宋總取經,宋總最樂意提攜後輩。”
“曼華你可說錯了,長江後浪推前浪。趙太太在服裝上特彆有天賦,說不定我以後還要向對方取經,可不敢倚老賣老班門弄斧。”
宋玉慧口中的曼華,正是柳太太,柳佳寧的媽媽。柳太太和她是多年的好友,兩人一直是有意結為親家的。
無奈沈書揚不喜歡柳佳寧。
前段時間柳太太都在發愁,女兒怎麼勸都不聽,一直纏著好友的兒子,她都臊得慌。後來書揚傳出要娶白露,女兒突然想開了,說要出國留學。
她哪有不依的道理,想著女兒出國留學也好,一方麵散心,一方麵學點東西。上個月又是歡喜又是難過地把女兒送出國,心裡才算是安慰一些。
作為宋玉慧的好友,她當然知道韓數和沈書揚的事情。
韓數低下頭去,“宋總謬讚了,我不過是喜歡做衣服,談不上有什麼天賦。”
“年輕人就是謙虛。”
柳太太似乎並不願意在這個話題上糾纏,話鋒一轉,轉到白露的身上,“我說你們家就是書揚眼光高眼光好,看中的人都錯不了。你這個兒媳婦也是個厲害的,我剛才聽到她在和彆人說,她也辦了一個服裝廠,果然是後生可畏,和你的作風很像。”
宋玉慧含笑點頭,在外人麵前自然不會說自己兒媳的半點不好,“年輕人有想法有衝勁,想試就隨他們去吧。”
“是這個道理,如今的社會是年輕人的天下,買東西都開始不用逛街,說什麼X寶上什麼都有。用他們的話說,我們的思想落伍了。”柳太太笑著,拉著她離開。
韓數看著她們離去,同時也看到了白露。
今天的白露,光彩照人,白色的禮服配上白到發光的皮膚,像一株上好的白蓮一樣,被好幾個年輕太太和小姐圍在中間。
她舉首投足間儘顯優雅自信,一直在不徐不緩地和彆人說著些什麼,看起來如魚得水應對自如。而她身邊的那個女人,則充滿敵意,用示威的眼神看著韓數。
韓數失笑,這是個熟人。要不是今天碰到,自己差點都想不起來。
薑清美。
以前柳佳寧的跟班,沒想到柳佳寧一離開南城,對方就傍上了白露。果然女人之間都是塑料姐妹情,不僅華而不實,且極易破碎。
不知道柳佳寧知道,會氣成什麼樣子?
薑清美突然得意一笑,竟然朝她走過來。
“趙太太,怎麼一個人呆著,也不和彆人聊天?”說完像是恍然大悟,假意拍了一自己的頭,“看我這腦子,上流圈子裡的人,你一個人都不認識,找誰說話啊?”
“我喜歡清靜,不喜歡熱鬨。”
“你不用解釋,我懂的。豪門媳婦難做,你也算是有本事的,離了沈書揚,居然還能嫁進趙家。你不知道,剛才你一進來,那些人是怎麼說你的?說你手段好,說趙家人厚道。”
手段好是指她能搞定時律,趙家人厚道是指像她這樣的女人,一般人家都是用錢打發掉的,不會娶進門。
韓數嘴角微揚,“謝謝她們的誇獎,我婆家人確實厚道。那些人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說什麼我都不在意。反正再怎麼說我壞話,我都已經是趙家的媳婦。我得了便宜,總得讓彆人說上兩句,找個心理平衡。”
薑清美眼神一瞟,冷笑一聲,“你終於露出真麵目了,果然以前都是裝的。以前彆人都說你清高,原來目的一達到就裝不下去了。”
“是啊,我說得沒錯。我已經是趙太太了,當然不用再裝了。不像你還要繼續努力,你之前跟在柳佳寧後麵,現在又跟著白露。天天賠著笑,被彆人呼來喝去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心想事成。”
“你…你說話怎麼這麼難聽?白露是白氏的千金,我和她做朋友,那說明她看得起我。我們不像你,虛偽!”
那邊趙遠芳和彆人說話的同時,一直注意著韓數。韓數朝微微搖頭,示意她不用過來,她這才重新和朋友說起話來,眼神卻是不時看過來。
薑清美很生氣,自從上次沈家宴會的事情過去後,她就成了上流社會的笑話。柳佳寧也不愛帶著她了,她家境並不算太好,至少比起真正的豪門差得太遠。
好不容易白露對她伸出橄欖枝,她覺得一定要投桃報李。
再說白露暗示過她一些,大概是他們的婚姻是商界聯姻,並不是真心相愛。到時候一定會幫助自己,贏得沈書揚的心。
就衝這點,十個柳佳寧都比不上。
韓數並不想和她說話,漫不經心地轉動著手裡的杯子,“我虛偽?難道你就不虛偽,你接近柳佳寧,和白露交好,和她們做姐妹,不都是為了她們的男人。你不是更虛偽,更讓人痛恨嗎?”
“你彆胡說!”
“我有沒有胡說,你心裡清楚。上次在沈家發生的事情你這麼快就忘記了,你可當眾親口對沈書揚說你喜歡他的,難道大家都聽錯了?你捂緊一點,彆讓彆人再看出來,要是白露知道你的目的,你說她還會帶你玩嗎?”
說到這個,薑清美有了底氣。
“白小姐可不像你們這些人,她可是真正的千金小姐,為人正派而且特彆親和。”
“哦?難道她親和到可以和彆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韓數饒有趣味地疑問著,看到薑清美臉上劃過一絲得色,心裡詫異。白露到底是什麼意思?怎麼可能留一個明顯對自己丈夫有企圖的女人在身邊。
而且薑清美的表情很奇怪,像是…被她說中了。
“難道被我說中了?真看不出來,白露還有那樣的癖好。你們可真會玩,我先恭喜你們一起玩得愉快。”
薑清美聽出她話裡的意思,臉色僵住。
驚疑地朝那邊被人眾星拱月的白露看去,渾身打了一個寒顫。她知道上流社會有些人有古怪的愛好,就喜歡聚眾那什麼。
白露不會也是那樣的人,也讓自己成為…
韓數勾起嘴角,晃了一下杯中的果汁。自打在外麵的飲料中吃過虧後,她就有了戒心。無論出席什麼樣的宴會,絕不喝宴會上的東西。
薑清美的麵皮抽動兩下,像是回過神來。
“趙太太,你怎麼思想那麼肮臟?”
“薑清美,我說什麼了,我就思想肮臟了?我說你們一起玩得愉快,這句話哪裡有錯,你告訴我?”
這句話是沒有什麼不對的,薑清美啞口無言,臉漲得通紅。
此時,白露優雅地走過來,她的身後,那幾位太太和小姐還跟著。
“怎麼了,清美?”
“白小姐…”
“你怎麼哭了,誰欺負你了?”白露驚呼起來,附近的人幾乎都朝這邊看過來。
薑清美心一動,開始小聲抽泣著。
韓數簡直要為她喝彩,麵上露出無辜的表情,“我也不知道薑小姐為什麼哭?剛才還說得好好的,說白小姐和沈先生要帶她一起玩,不知道怎麼就哭起來了?”
“誰說我要和他們一起玩了?”
“哦,原來你不想和他們一起玩啊。”韓數的表情更加無辜。
上流社會的人比起普通人來說,想得多,也想得遠。這個玩字,頗為讓人玩味,不知道是幾個意思。
“趙太太認識清美?”白露臉冷下來。
韓數對上她的眼神,“認識,以前她總是跟在柳小姐身邊,大家見過幾次麵。說起來我剛才還奇怪,怎麼柳小姐一離開南城,她就成了白小姐的朋友。”
宋玉慧和柳太太也過來了,柳太太眼神微閃,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薑清美。
趙遠芳和朋友也走了過來,站在韓數的身後,婆媳倆交彙一個眼神。
白露看到她們之間的默契,心中暗恨。
“怪不得清美認識趙太太,原來來是因為書揚。”
韓數笑了一下,“人和人相識,就是朋友帶朋友,說起來我能認識白小姐,也是因為在我們家時律公司,當時白小姐經常出現在時居,鬨了一些誤會。我們家時律一氣之下,還開除了一個小秘書。”
這下,誰也彆想看誰的笑話。
對於沈書揚,韓數是徹底放下了的。
白露敢在她和沈書揚的事情上做文章,她就敢捅出更多的事情。
周圍的人眼神微妙起來,可真有些意思。四角戀,偏偏還是兩對夫妻。趙家的媳婦和沈家公子的事情大家都有耳聞,同樣以前大家也都以為白家的姑娘會嫁進趙家。
誰知道,結果整個顛倒過來。
“今天怎麼沒看到白太太?”趙遠芳淡淡地問著,看了一眼白露。
眾人的眼神更微妙起來,看向白露。白太太自從被報紙寫過搶了自家姐姐的未婚夫,已經臊得很久沒有出門了。
“我很久沒有見到白太太了,聽說生了一場病。露露這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無論是長相還是性格,都特彆像白太太。”
趙遠芳這番話,聽得白露臉色更難看。
這無異於向大家挑明,白露和白太太一樣,就愛搶彆人的男人。
在大家心領神會的表情中,趙遠芳站到韓數的身邊,“我們家數數是個好孩子,吃了虧也不往外說。明明是彆人的錯,她就算是被人誤會,也不會站出來解釋。這孩子,讓人心疼。我沒有女兒,娶個媳婦倒真像是多了一個女兒,是怎麼疼都覺得疼不過來。”
“哎喲,趙總啊,你真有福氣。兒子那麼能乾,現在又多了一個比女兒還親的媳婦,真是命好啊。”
“可不是嘛。”
白露聽著這些聲音,隻覺得心被刺得生疼。為什麼?以前趙阿姨明明很喜歡自己的,怎麼韓數一出現,不光是搶走了時律,連趙阿姨也幫對方說話?
更令她難受的是她們的互動。
趙遠芳輕輕握住韓數的手,而韓數微微轉過頭,眼神孺慕。婆媳二人相視一笑,誰都能看出來她們的感情不錯。
站在不遠處的宋玉慧看著她們,心裡莫名生出一些羨慕。